他恍然發現,每一次在面臨困境的時候,魏喬都能給出超乎常人的見解,而魏喬說的卻又恰恰正是自己心中隐隐産生的想法。
放眼天下,能力可以及得上南宮奕的沒有幾人,南宮奕出身皇族,從小便接受了良好的教養和熏陶,熟讀兵書,又繼承了南宮淵的衣缽。
可魏喬呢,不過一個小小兵将,何以會有如此卓越不凡的遠見,甚至相比于南宮奕,他竟還要更甚一籌,因爲他足夠狠辣果決!
南宮奕雖然有野心,但他始終是一個君子,在引水淹城、對皇城起兵這樣不夠光明磊落的事情上,南宮奕會猶豫,但魏喬卻不會。
戰場之上隻有勝敗,沒有君子,相較而言,如魏喬這般不擇手段的人,倒更适合成爲一個王者。
南宮奕走的這一步步,魏喬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若是沒有遇上魏喬,也許現在,南宮奕未必能坐在那個位置上。
南宮奕的心中住着一頭猛獸,而魏喬便是将那獸性激發出來的人,他似乎對南宮奕很是了解,每一次都能将他的心思看透。這正是南宮奕會突然要南宮落去調查魏喬身世背景的原因。
若說他是出身大戶的世家公子,能有如此遠見卓識,倒也說的過去,可河洛魏家已經敗落二十年,這二十年,他又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而這一切又是否太過巧合?
魏喬姓魏,并說他自己來自洛河縣,無父無母,他的睿智需要一個非凡的出身,而偏偏洛河縣便有這樣一個一出生就消失無蹤的嬰兒。
想要繼續追查,卻又毫無線索,隻能通過推測,斷定魏喬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嬰兒,這樣的巧合,看上去倒更像是有人特意安排。
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巧合,甚至是南宮奕不願意去想的,那便是魏喬參軍的時間,剛好是魏涼國破國之後,溫家皇族全部消失之時……
趁着北慶和西瑞内亂之時,有一個人以涼州城起家,不聲不響的收割了附近的數十座城池,建立了自己的大本營。
這涼州城本是原魏涼邊境的一座荒僻小城,不過彈丸之地,但“小”和“偏”也正是它的優勢,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才不起眼。
而涼州城附近的城池也幾乎都是荒涼小城,無人問津,輕而易舉便可以攻破。
顯然,有人想要趁亂重建魏涼,而這一切的謀劃者,自然不可能是前魏涼高祖皇帝溫毅隐那十歲出頭的獨子溫雲深。
魏涼舊部唯一有此能力和見識的隻有曾經赫赫有名的魏涼戰神,寒慕軒。
當探子把消息傳回北慶和西瑞的時候,在兩國朝堂引起了一片震驚。
在世人的心中,戰神寒慕軒一直行事高調,如今他卻一反常态,甚至可以說是用了一種偷雞摸狗的方式。
想來也是,之前的魏涼國是三國之中國力最強的一個,而戰神寒慕軒更是戰場上不敗的傳說,令所有兵将聞風喪膽,那時候的他自然有狂傲的資本,可現在魏涼國破,這天下早已不是原來的天下。
時過境遷,如寒慕軒這樣的亂世枭雄竟然淪落到國破家亡,靠在夾縫中生存的地步,不得不讓人唏噓感歎世事無常。
但爲他惋惜的大都是些尋常之人,在深陷天下之争的有志之人那裏,卻又是另外一番解讀。
“攪亂了時局,朕便知道,他一定會有所動作,即便都是些小城,但憑一人之力,不聲不響的迅速将附近數十座城池收歸麾下,放眼天下,可以做到怕是也隻有戰神寒慕軒一人了!”
西瑞的禦書房内,當淩秋宇将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告知龍千墨時,他沒有絲毫的驚訝,淡淡的說着,依舊氣定神閑的盯着他手中的奏折。
“沒想到,寒慕軒竟然會選擇涼州城這樣荒僻的小城起家!”說話間,淩秋宇的眼神中明顯的閃過了一抹憂色。
有些人,即便手中握着千軍萬馬,也毫無威脅,可有些人,即便隻有一人一馬,也足以撼動天下,曾經風靡天下的戰神寒慕軒,自然是後者。
“皇上剛剛說寒慕軒是……憑一人之力?皇上爲何這般說?”淩秋宇突然回想起龍千墨剛剛的那句話,一臉疑惑補充道。
“兩軍交鋒,大動幹戈,又如何能做到毫無聲息?”龍千墨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能屈能伸,寒慕軒是個真正的英雄,抛開家國恩怨,朕倒是由衷的欣賞他,隻是這一輩子,朕和他注定不可能成爲朋友,也罷,棋逢對手又何嘗不是人生一件樂事!”
“那皇上打算怎麽辦?”
“等!”龍千墨說着,重重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等?”淩秋宇疑惑。
所謂等,不過就是靜觀其變,如此一來,便給了寒慕軒更多的時間,讓他繼續擴張他的勢力。
“可這樣下去,豈不是要任由寒慕軒發展壯大?”
大多數人也許會認爲,應該當機立斷,向寒慕軒出兵,趁着他羽翼未豐将其剿滅,但作爲具有極高政治敏感度和軍事素養的帝王,龍千墨知道,眼下的局勢,他隻能等。
“寒慕軒還會進一步擴張他的勢力,這是必然,因爲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論是哪一方勢力,都不會向他出兵,也許不該說不會,而應該說不能!”
龍千墨說着,眼神中閃出不見底的深邃,他知道,寒慕軒在出手攪亂這天下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這一步。
“戰神”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他的這一步棋走的實在高明,即便龍千墨可以看穿他的計謀,卻也無力阻止。
如今的天下,已然分出了四方勢力,龍千墨、龍千羽、南宮奕、南宮端,而現在擁有數十座城池的寒慕軒也可以算作一方勢力了,若把南陽王龍兆天也算進去,這天下已然六分,而這還隻是表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