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還真是難以抉擇,在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步步爲營,今天的位置,對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來之不易的,要放棄談何容易?可要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險,他們又實在是不想。
“人生本就是一場豪賭,每走一步,我們都是在冒險,又何必在乎多這一次!我相信靖王殿下,一定有辦法保住我們的性命!”
隻聽人群中有人率先這樣說道,這聲音,龍千墨熟悉的很,正是他的嶽父,左丞相司明傑,話音一落,司明傑便起身大步從清正殿離去。
“我也相信靖王殿下!”禮部尚書柳炎冥也跟着司明傑的腳步,從大殿離開。
這兩個人的女兒畢竟都是龍千墨的妃子,自家人豈有不支持自家人的道理,所以他們的離開對群臣似乎沒有起到太大的帶動作用,很多人依舊還陷在深深的糾結中。
“司丞說得對,這些年,我們身在官場,走的哪一步不是在冒險,又哪裏差這一次,更何況,靖王殿下向來言出必行,既然靖王給了保證,那我便信!”又有人起身離去。
其實他們當初選擇站龍千墨這一邊,本就是人生最大的一場賭博,龍千墨赢了,他們便是功臣,若是輸了,他們也一樣全家不保。
既然選擇了龍千墨,便是相信他的能力,如今又豈有退縮的道理,這樣想來,很多人也不再糾結。
“我相信靖王殿下!”這樣的聲音不斷響起,大殿中的人陸陸續續起身離去。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好死不如賴活着,若是命都沒有了,那要前途還有何用,自然也有膽小之人心裏抱着的是這樣的想法。
最後隻剩下一人還跪在堂下,他也覺得有些尴尬,但他似乎又确實不想用全家人的性命冒險。
“王爺,臣不是不信你,隻是臣上有老下有小,臣的小女兒才剛剛滿月,臣實在不想拿家人的性命冒險!王爺的知遇之恩,臣隻有來生再報了!”
甚至沒有勇氣擡眼去看龍千墨,那人說話間一直低着頭,說道最後,他向着龍千墨行了個叩首大禮。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本王既然說了,是去是留完全由你們自己做主,就自然會尊重你的決定!”龍千墨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反而上前拉了那人一把,“起來吧!”
就在那人擡眼的時候,龍千墨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這個人他還有印象,是通政使司副使蘇沉。
此人原本隻是皇城鹽運使徐鴻的一名副手,負責協助鹽運的相關事宜,每天做的都是些零散瑣碎的事情。
但此人心思細膩,辦事踏實可靠,龍千墨當年在與徐鴻的交涉中,蘇沉作爲徐鴻的副手時常會在龍千墨的視線中出現,一來二去,便得到了龍千墨賞識。
蘇沉是爲數不多的由龍千墨親自提拔上去的京官,龍千墨又豈會沒有印象。
被龍千墨扶起來,蘇沉心中的不安似乎更甚,“王爺,我……”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爲他知道說什麽也沒有辦法彌補他心中的歉疚。
他是龍千墨一手提拔上來的,沒有龍千墨,他可能還在一個四品鹽運使的手下打雜,又怎麽有機會自己坐上正四品的位置,可到最後,他竟是最先背棄龍千墨的人。
“不必多言,本王也有家室,你的心情本王可以理解,易地而處,若本王是你,也許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龍千墨停頓了片刻,接着叮囑道:“蘇沉,人生的價值不一定隻有在官場上才能實現,人生有千千萬萬條出路,要怎麽走,便要看你自己了!”
龍千墨的話讓蘇沉更是汗顔,沒想到,堂堂靖王竟然還會記得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名字。
“淩秋宇,帶他去府上,找管家拿一千兩銀子給他!”
淩秋宇還未來得及回應,蘇沉便将話接了過來,“王爺的恩德,小人已是此生難報,絕對不敢再要王爺的銀子,王爺不必理會小人,讓小人徑自離去就好!”
龍千墨也不跟他客套,最後拍了拍蘇沉的肩膀,說了句“好好保重!”便徑自離開了。
龍千墨對蘇沉的賞識是發自内心的,蘇沉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如今雖然他選擇離開,但龍千墨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這蘇沉絕對不是過河拆橋、貪生怕死的小人,蘇沉的愧疚,龍千墨看在了眼裏,沒有強行把銀子給他,也是不想帶給他更多的心理負擔。
蘇沉雙目通紅,看着龍千墨遠去的背影,深深的向着他離開的方向鞠了一躬,直到龍千墨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了很久,蘇沉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龍千墨向來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這一刻,卻不知爲何,心中竟因爲蘇沉那句“臣的小女兒才剛剛滿月”生出了莫名的感傷。
剛剛滿月的孩子應該很可愛吧,不自覺的龍千墨腦海中便幻想出一個嬰兒的樣子,若是他和南宮璃生出的女兒,該會是什麽樣子呢?像她多一點兒還是像自己多一點兒呢?
其實龍千墨的内心深處非常支持蘇沉的決定,相比于那些爲了前途不顧妻兒性命的虛僞,他倒是更欣賞蘇沉的坦誠,他也很羨慕他,羨慕他有機會可以做出這樣的選擇。
那些平凡的小人物可以輕易得到的親情、愛情,對于他這個高高在上、手握大權的王爺來說,卻是最難得到的東西,可無奈生在帝王家,又恰逢亂世,一出生,他的肩上就背負了他該承擔的責任,這一切,他逃不掉也躲不開。
前路茫茫,龍千墨甚至都不知道,這一生,是否能跟她有自己的孩子,不論男孩女孩,隻要有一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