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光明,就如約翰所說一般,他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在這漆黑的牢籠中放入半點光輝,所以這兒黑得徹底,黑得深邃。
記憶的長河出現了凝滞,而這份凝滞給蕭凡帶來的便是無盡的黑暗。
黑暗不斷環繞,像利鞭一般狠狠地抽打着牢籠中人,那是精神上的鞭策,而這種永無盡頭的黑,本身便是最殘酷的刑罰。
蕭凡癱坐着,垂着腦袋,聳着肩膀,樣子很無力。
明明是活着的人,看起來卻如死了一般。
眼前是黑的,身後也是黑的,雖然手腳未被拘束,但蕭凡整個人卻已經被關在了這片黑暗之中,那坐姿像極了牢獄中被審問的囚徒。
“公車上你指出犯人卻無人認可,這是你的不幸麽?”
“買完玩具後被不良青年圍堵,這是你的不幸麽?”
“蕭玉風被圍毆的時候你口中祈禱的可樂超人到最後都沒來出現,這是你的不幸麽?”
“事後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疼愛自己的爺爺日漸憔悴直至辭世而别,這是你的不幸麽?”
“這麽一說你還真是個倒黴鬼呢?爲什麽你總是厄運纏身呢?你想知道麽?”
黑暗中有人伸出手來,攀着蕭凡的肩膀,身子緩緩前傾,悄悄在蕭凡耳邊低語,語氣有些得意有些挑釁。
耳邊呼出的氣息冷冷的,襯着周邊的黑暗,更寒了。
蕭凡依舊低着頭,沒有去動,沒有去看,但并非他不想。
無限的輪回太過殘酷,一遍一遍,已經帶去了他太多的精力,而蕭凡如今已經沒有氣力再去動彈了。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異常可怕的,就連蕭凡頭上的黑絲也不知在何時被剝落了顔色。
所以這兒憑空生出了些許斑白,像冬日瓢舞的雪。
它沒有漫天飛舞的味道,因爲隻是零星的一點,不過就算隻是少許的一點,在無盡的黑暗當中也顯得無比刺眼。
“爲什麽……”
沒有感情,平平淡淡,隻是條件反射般随着話語說出,似乎根本沒經思考,所以聲音空洞得仿佛失去了靈魂。
“因爲你太懦弱了……”
“公車上指出犯人卻無人認可,如果你有能力,能像解救潘富貴那時那般出手,結果還會是這樣麽?”
“買完玩具後被不良青年圍堵,如果你有能力,能像解救潘富貴那時那般出手,結果還會是這樣麽?”
“蕭玉風被圍毆的時候你口中的可樂超人沒來,如果你有能力,能像解救潘富貴那時那般出手,結果還會是這樣麽?”
“……”
“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你所認爲的不幸,你所認爲的厄運,便是你無能與懦弱的不斷疊加啊!”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罪過,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不要再把責任推給他物了!”
叫嚣的耳語,依舊刺耳。
“那時……我根本就沒有那種能力,爲什麽是我的錯……”
“哈哈哈,那爲什麽你又能救下壕大胖呢?”
“我不明白。”
“你的不明白會害到很多人,若一直不明白,你身邊就依然會有不幸發生!你的不明白也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所造成的!”
“我真的錯了麽?”
“如果不是你的錯,事情爲何會發展成這摸樣呢?聽了蕭玉風病床前的那些胡話,你就認爲自己是對的了麽?哈哈哈,笑死人了!”
蕭凡腦袋更低了,肩膀輕微地抖了抖,顫顫巍巍,像極了恐懼。
“怎麽?你想逃麽?你依舊想逃麽?害怕,就逃跑,痛苦,就忘了?那句話真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悲劇呢?而你便是這悲劇的男主角……”
“若我明白了,掌握了,便可以避免了麽?”
“避免?哈哈,你還想着避免?你果然是軟弱啊!”
“……”
“若是你擁有了能力,那些悲劇根本不用避免,因爲它們不可能發生!”
黑暗中的另一隻手此時也伸了出來,緊緊将蕭凡擁在懷裏,右手慢慢攀上,指尖最後對準了蕭凡的脖頸,看起來有些鋒利。
“怎麽樣,和我交換吧,讓我來替你承受這份不幸,聽聽,這是多麽誘人的消息啊~”
蕭凡身後的黑暗,露出了一雙酒紅色的眼睛,仔細看去便會發覺從漆黑中走來之人居然生得和蕭凡一模一樣,場面開始變得異常的詭異。
……
“交換?多麽無聊的提議啊……”
聽到這句話語,那隻不斷朝蕭凡脖頸靠去的手停了下來,因爲那隻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蕭凡給抓住了。
而抓住這隻意圖不軌的手後,癱坐于地的蕭凡終于重新站了起來。
“爲什麽?”
黑暗終于沒有笑,第一次對蕭凡提出了疑問。
“爲什麽我會醒來?”
“你早已淪陷,本該繼續沉淪,在那無盡的黑暗中永眠。”
“是的,我本該淪陷,本該沉淪。”
“那爲何?”
“你和我說了很多,那的确是我該背負的,一切的無能的确都是我的罪過。但是……你爲何要提及他?”
“他?”
“永遠都會守護着我的可樂超人。”
“啥?!”
“他所說的不是胡話!哪怕我渾身上下都是錯的!但他的話絕對是世間最爲正确的!而你對他的污蔑與嘲諷更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不願就此沉睡,所以我必須在黑暗中醒來!”
蕭凡握緊了拳頭,緩緩轉過身來,對着那片漆黑說道:“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麽久,讓我明白了再也不犯錯再也不用遭受不幸的方法,但是……把他人的悲傷回憶不斷回放給當事人看,這是多麽惡劣的趣味啊!去******變态遊戲設計者!啊啊啊啊啊,你給我去死啊……”
蕭凡擡起了頭,一雙酒紅色的眼睛在漆黑中睜開,揮舞着拳頭朝前方砸去,黑暗中的那人也不甘示弱,以一樣的姿勢打來,兩陣猛烈的風彼此相撞,發出了一聲爆鳴,緊接着兩個兇猛的拳頭齊齊砸到了彼此的鼻梁!
鼻梁被砸的感覺很疼很酸,讓人止不住爲之淌下的淚水。
但是蕭凡知道,自己以後不能在哭泣了……
黑牢内依舊沒有半點光輝,但卻忽然變得不穩定了起來,因爲這兒最深處的黑暗,其名便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