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泰見她口風松了,面上一喜,當即笃定地朗聲回答說:“當然是給我機會補償你了!黃小姐,你放心,隻要我力所能及,我什麽都願意爲你做!”
聽到這個答案,黃月仙登時面色一沉,冷冷回道:“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這不是憐憫!”察覺到黃月仙想要将手抽回,莫舒泰連忙加了把勁抓住她,急道:“這是知恩圖報!黃小姐,我從小到大在流氓混混堆中摸爬滾打,什麽人群冷暖都看過了,學的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要知恩圖報。就好像我師傅對我好,所以我爲了替他報仇,願意付出一切一樣。你爲我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我也願意爲補償你竭盡所能!”
聽了這番話,黃月仙也不急着将手抽回了。她長歎一聲,終于轉過頭來跟莫舒泰四目相對,跟他對視了好一陣,才說道:“舒泰,你不用自責,也不用想着補償我什麽。我是不是對你——”
黃月仙頓了一頓,續道:“我也說不清楚,當時我的本能反應勝過了思考和權衡,幾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保全你而犧牲自己。但正如我所說的,這實際上也保住了我自己的性命,這隻是戰鬥時,由我自己做出的一個判斷,你真的沒虧欠我什麽,更談不上受了我的恩情。”
“但是——”
“不要但是,先聽我說完。”黃月仙沒有給莫舒泰機會争辯,徑直又道:“舒泰,我們術者本來就是刀尖上舔血的行當。如果沒有做好了受傷甚至犧牲的覺悟,我們根本不可能從跟妖物的戰鬥中活下來。我這次受傷,是人禍,但也是可以預見的人禍,其實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奶奶是關心則亂,這才放大了這件事,向你提出了這麽過火的要求。你其實不必介懷的。”
“但——”
黃月仙搖了搖頭,再一次打斷了莫舒泰的話,說道:“不用但是,沒什麽但是,這件事就這麽了了,我會跟奶奶說,讓你們盡快回到紫霞山莊中的。眼下我們跟聖主教交戰正織,外頭有不少弟兄正在浴血奮戰之中,我們躲在這個溫室中談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本來也不合适。”
一言既畢,黃月仙就撥動輪椅轉身離去。莫舒泰想要挽留,但手剛伸了出去就僵在了半空之中。正在他心灰意冷之時,黃月仙蓦地又回過了頭來。莫舒泰大喜,不料她開口說道:“有一件事你剛剛說對了舒泰,你的确很不懂女生的心。以後你要記住,說不對話,還不如不說話。”
甩下了這句話,黃月仙毫不猶豫地撥動輪椅緩緩地出了花園,徹底消失在了莫舒泰的視線之中。
“舒泰,現在追還有幾分機會。”白聞鍾實在看不過眼了,忍不住提點道。
“不追了。”莫舒泰遙遙地望着黃月仙消失的方向,垂頭喪氣道:“追不上了。”
是夜。
莫舒泰躺在床上,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今日跟黃月仙的對話,輾轉反側,就是數羊數餃子數到羊被烤熟餃子下鍋都還是睡不着。既然如此,他幹脆兩腳一踢被鋪,披上衣服就走出了門外,在寒冷的冬夜中踩着自己的影子獨行。
“怎麽了舒泰,還是放不下那女娃兒吧?”
“老頭,你怎麽在這件事上話特别多?我以前沒發覺你是個八婆長舌婦啊。”
莫舒泰有時真恨自己身上待了這兩個不用睡覺的靈魂,平時倒好,但一煩起來就沒完沒了,終日陰魂不散。
“呵呵,我是過來人,好心提點你一句罷了。很多時候,人的悔恨就是因爲一時的看不清導緻的。你看不清自己對那女娃兒的感覺,所以才猶猶豫豫的,隻敢說報恩報恩的,對吧?”
被白聞鍾一言戳中了心事,莫舒泰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強翻了個白眼搶白道:“老頭,可惜了。你不應該當個術者,應該去做情感節目主持人才是啊,與其像現在這樣追逐‘一’,還不如去解救解救那些看不開的癡男怨女呢。”
看莫舒泰這反應,白聞鍾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他哈哈一笑,不再糾纏,轉而說道:“說起來追逐‘一’一事,你是不是該認真試試領悟魂橋之術了?現在你的自愈能力丢了,米迦勒的天使狀态也用不出來,學會魂橋之術,也算是一種補救的手段啊。”
“好好好。”莫舒泰敷衍了幾句,不再理會白聞鍾,隻是邊往凍得發紅的手掌哈氣,邊快步往前走去。
鬼使神差地又去到了黃家花園的小亭之中,莫舒泰看着被夜色朦胧的大片花田,吹着凜凜寒風,大腦一片空白。他就這麽呆站了七八分鍾之久,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之前未能想明白,又因爲接連發生的大事而拖着沒去研究的事情——那就是爲什麽在希望村中,會有惡鬼膽敢違例接受他的借貸,救了他一命。
惡鬼不能接受術者的借貸,這是莫舒泰在紫霞山莊第一次遇襲時,從鞭子男口中得知的信息。這個信息,他後來通過包含白聞鍾在内的一衆術者确認,确證爲真。這就令他不由得古怪,到底是哪個惡鬼,願意爲他冒被處罰的風險?
柳還望?
莫舒泰想到過這個可能,但很快就否決了。因爲在他眼中,柳還望一直吊着他隻是因爲愛财如命,一心要從多災多難的他身上掘金好還房貸。有着這種品性的柳還望,又怎麽會願意冒險幫他。
冥海老叟?
這個念頭也在莫舒泰腦中一閃而過,但他覺得不像。昔日在地府千惱城中,秦廣王直到莫舒泰踏上奈何橋後方才現身,由是至今莫舒泰都不知道那個在冥海上救了他的恩鬼,竟然是地府的天字第一号鬼雄秦廣王。
經常莫舒泰是猜都不敢猜,尤其是他知道經常已經升爲十陰帥,得到了“黑無常”的頭銜,他就更加不認爲這個以蹂躏他爲樂的前教官會有好心幫他。
他們都不是,那在地府裏我認識的,就隻剩下。。。。。。
想到這裏,莫舒泰忽然想到了一個求證的方式,便将手伸進了衣兜中,胡亂地摸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