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太過辛辣,霍安民無法正面回答,他隻是一搖頭,說道:“老夫,不敢輕易地将諸位的性命當做代價。”
“但老家主,難道你就能輕易地舍棄了紫霞山莊麽?!這可是我們霍家經營千年的本家,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基石,是六大世家的門面!”
此聲一出,頓時群情洶湧。
在場的大多是外圍弟子,但能混到常駐山莊之中,離被挑選進内門,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于他們一言,一來拜進霍家多年,情誼深重,是怎麽都不能夠接受紫霞山莊淪陷的;二來倘若他們在這次大危機中參與了死守,就算最終結果依舊是撤退,但他們能夠撈得一份“奮勇忠誠”的功勞,對于被挑選進内門定然大有裨益。
事況緊急,估算着結界還能頂住敵方的強攻不到五分鍾之久,霍安民實在沒有餘裕去逐一說服他們。他大手一拂,威風堂堂道:
“諸位大謬!支撐起霍家門面,支撐起‘最強’名号的基石,絕非這座山莊,而是在座諸位,以及在天機莊園苦戰的一衆兒郎!眼下我們霍家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正是危急之秋,各位又何以拘泥于磚瓦土木,而輕賤自己的性命?!”
他這番話說得可謂鞭辟入裏、铿锵有力,更帶有懾人的氣勢,鼓噪不滿的一衆人等聽了,當即鴉雀無聲起來,不敢再多口辯駁。
見狀如此,劉正風和霍謙慌忙搶出,抱拳道:“老家主所言極是!我等謹遵命令!”
“好!”霍安民朗聲一喝,直連唇下長須都吹得飄動起來。他不再多話,當即讓霍謙聚攏起踏雲樓中的子弟們,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撤離的路線,并安排了批次,随即着令劉正風、霍謙和莫舒泰三人,按照這個先後順序,分别帶領一個批次的人沿撤離路線離開紫霞山莊。
霍安民所劃定的這條撤離路線,就是霍家中人都鮮少知曉。簡而言之,就是以踏雲樓爲起點,過山莊核心,一直去到插有紫霞劍的平原之中,然後自紫霞劍的十一點鍾方向進入山林裏頭。每遇到一塊壓有斷劍的巨石(需要掀起确認)就轉一次彎,方向先右後左,按順序循環,最終就能去到一條小道,能夠穿過環繞紫霞山莊的高山。
眼下紫霞山莊被敵方覆蓋了電磁波幹擾,既無從聯系外界尋援,又啓動不了山莊中停着的直升機;他們沒有理由爲了逃生,就将敵人引去婦孺所在的避難所,試圖攀越高山做底下追兵的活靶子更是風險極大。可以說,這條小道,是霍家人衆逃出生天的最後通途了。
令行禁止,得了霍安民的号令,衆人當即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批次很快就分好了,當先的劉正風朝霍安民鄭重地一鞠躬,便回身引着第一批人離開了踏雲樓。霍謙緊随其後,他也對霍安民鄭重地一鞠躬,身影随着自己帶領的批次消失在了樓道陰影之中。
莫舒泰跟霍安民道了别,正要帶隊離去,但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連忙搪塞了黃月仙及諸葛姐弟幾句,讓他們随着自己負責的批次先行出發。等到隊列最後一個人也消失在了樓道之中,莫舒泰這才着急地向霍安民問道:“師傅!您呢?您可沒說您是什麽時候走!”
霍安民淡然一笑,摸了摸莫舒泰的頭,歎道:“我霍安民,果然沒有收錯徒弟。”
聽到霍安民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莫舒泰登時渾身一顫。這語調,這口吻,這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語,霍安民分明是存了殒身斷後之意!
難怪!難怪劉老爺子和霍堂主臨别的時候這麽鄭重!他們分明是知道師傅準備以身殉霍家!
莫舒泰雙拳攥緊,咬牙道:“不!師傅!我絕對不會扔下您一個人!我要陪您一同斷後!”
恰逢其時,結界處傳來了幾聲“噼啪”脆響,隻見幾道蜈蚣般的裂縫大喇喇地趴在上頭,眼看就要破裂了。
霍安民見莫舒泰神色堅毅,心中既感動又緊張,他抓住莫舒泰的肩頭急急勸道:“勝正,師傅老了,殒身于紫霞山莊之中,以保住你們的命,正是爲師能爲霍家做的最後一件事。未來,是屬于你們這些後起之秀的。尤其是你,勝正,就連老祖宗都認定你是背負巨大宿命之人,那你就一定要披荊斬棘,将這條路走下去,斷然不能折在今日,折在這裏!快走!”
霍安民話音未落,便雙掌猛地發力一推。莫舒泰猝不及防底下,當下被他推得抛飛出去,撞破了兩扇木門,跌到了踏雲樓的另一側。等到他回過神來站起了身,霍安民已然舞劍一連使了三個術式,将踏雲樓攔腰斬斷。半截踏雲樓倒塌下來,砸得地面一陣劇烈震動,煙塵滾滾,登時将莫舒泰回到踏雲路的通路截斷。
“師傅!”
莫舒泰赤着獨目歇斯底裏的一聲喊,提起快三拍就要在瓦礫中開出一條道來。
白聞鍾方要出言勸阻,先行離去的黃月仙卻意外地折返了回來,她一把抓住了莫舒泰的右臂,大聲勸道:“勝正!難不成你就甘願讓你師傅白白犧牲,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嗎?!”
“我師傅不會——”莫舒泰破口反駁,但話一出口就感到了奇怪,“你,你怎麽知道我師傅要做什麽,然後回來勸我?”
黃月仙見他眼角帶淚,狀若瘋狂,心下不忍,輕聲道:“大家都明白霍老爺子的恩義。。。。。。”
“你們都知道?你們都知道!”莫舒泰戟指怒目,就差用快三拍戳着黃月仙的鼻子,“你們都知道我師傅想要自我犧牲,你們就安然都接受了?!你們就想着苟且偷生,然後讓我師傅送死!你們這群自私自利的渣滓!垃圾!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