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哥,老祖宗曾經說過,要攀上這木樁,不靠蠻力,不靠技巧,隻靠心。”
“心?”莫舒泰一怔,摸了摸自己胸口,又将胸口貼到木樁上蹭了蹭。諸葛蘭見狀,“噗嗤”地笑出聲來,竟然開口跟他打趣道:“莫大哥,那是胸,不是心。”
“哈哈,好像也是。”莫舒泰尴尬地搔了搔頭,又仰頭看着通天木樁頂端的小屋,暗自思索一陣,長吸一口氣,再度張開雙臂抱住了木樁。
什麽是心?我的心又是什麽?
這個念頭在莫舒泰腦海中一掠而過,旋即就是一片空白。自由孤苦的他,日思夜想的是如何生存和要否去死,他對審視自身,審視内心的哲學思辨全無顧忌,哪裏能想得出什麽來?抱住木樁,開始細思,他因爲腦中空白,不知不覺就進入到了冥想的狀态,墜入了一片空明的飄忽之中。
“呵呵?小子,你該不會是睡着了吧?”
良久,莫舒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把陌生的蒼老聲音,而後後腦勺就被重重敲了一下。吃痛之下,莫舒泰當下從半夢半醒的狀态驚醒,唰地直起身子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不再身處于那片密林、不再抱着那根粗大木樁,而是置身于一間簡潔樸素的木屋之中。這木屋途有四壁,隻靠四角的微弱燈火,點亮了屋中的昏暗。
“您是,老祖宗嗎?”空聽聲音,不見來者,莫舒泰打着轉掃視室内,狐疑之下,主動開口詢問。可他的聲音在室内回蕩了幾遍,那把童稚聲音卻不再出現。
“老祖宗?”莫舒泰又問了一句,話音未落,他的雙膝腘窩就被同時敲了一下,令他登時軟倒,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死小子,來見我這個一百六十幾歲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恭恭敬敬行個大禮,叫什麽叫?”
那把蒼老的聲音再現,責怪了莫舒泰一句。莫舒泰不怒反喜,笑着抱歉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是晚輩興奮過頭了,一時忘記了這些禮數,還望老祖宗原諒。”
“我不原諒你,你就在這跪着吧。”
莫舒泰沒料到,這個比自己大了幾輩的前輩高人、這個當今術界的泰山北鬥,竟然會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宛若小孩子鬧脾氣一般。但他這次來是有求于老祖宗,老祖宗也确實年歲甚高,要他跪上一跪,也不算難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句話,對莫舒泰來說大部分時間都是空話,要是這膝下真有黃金,想來他也早早會拿去典當鋪當了,換來吃好穿暖。
跪了約莫一刻鍾,莫舒泰感到雙膝腫疼難忍,額上冷汗都“哒哒”地打落地面了,他卻還是咬着牙強忍,維持着跪姿。他的這份誠意,似乎終于打動了老祖宗,那把蒼老的聲音再度在空氣中出現,故作威嚴地命令道:“好了,去拿個蒲團過來,再繼續跪吧。”
“謝謝老祖宗關愛!”
“哼!”
莫舒泰顫顫地直起身來,跪得久了,險些沒有站住。他從房間的角落摸索來一個軟綿綿的蒲團,拍了拍,墊到地上,當真又跪了下去。
這次老祖宗沒有再将莫舒泰晾在一旁,待他跪定,蒼老的聲音直接切入了正題,問道:“小霍指點你來找我幫忙,有沒有跟你說爲什麽。”
莫舒泰對着虛空回道:“沒有,師傅,什麽都沒跟我說。”
“咦?”蒼老的聲音古怪問:“你怎麽不奇怪我爲什麽說是小霍指點你來找我幫忙?你跟無量說的,明明是他托你來向我求教啊。”
莫舒泰搔了搔臉,答道:“老祖宗你是當今術界頂峰,有讀心或者未蔔先知的本事,我也不會感到奇怪。或者說,如果老祖宗你要開口問我所爲何來,我反倒會有些困惑呢。”
“。。。。。。”
那蒼老的聲音默然一陣,才不悅地搶白一句:“這真是我聽過的,最令人不痛快的馬屁!”
莫舒泰面露苦笑,心想世家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連一百六十幾歲的老祖宗也是個老不修,難怪底下的年輕子弟一個個都是奇葩,半點名門大派的嚴肅儒雅都沒有。
“好了好了,我懶得跟你再廢話。既然小霍開口讓你來求我,我太生硬地拒絕你也不好。這樣吧——”那蒼老的聲音頓了一頓,似乎是在思考,隔了片刻,方才接道:“今晚你就在這裏睡一晚,明天早上再滾蛋。這樣拒絕就顯得委婉很多,沒那麽生硬了。你出去可不要亂說,敗壞我的名聲!”
莫舒泰聞言,如遭雷擊,他知道老祖宗奇葩,但沒料到會這麽奇葩。按霍安民的話說,假如老祖宗不幫他,這天底下就沒人能夠幫得上他,倘若他身上的畸變真是隐患,那他就是難逃一死了。
有念及此,莫舒泰自然不會輕易放棄,他連忙懇求道:“老祖宗,我——”
“你你你你什麽!氣死我了!我也是第一次遇見上我這通天木樁上得這麽輕易的人,竟然打個呼噜就破解了!荒謬!荒謬!你這人品行不端,心眼不少,但靈魂深處竟然如此清明,實在是豈有此理!”
莫舒泰登時呆了,原來老祖宗生氣,是氣他破通天木樁破得太過輕易,便連忙解釋道:“老祖宗,我本來看到通天木樁,也是歎爲觀止,本來是肯定上不來的。好在諸葛蘭小姐給了我提點,我這樣才誤打誤撞地破了木樁。全是運氣,全是運氣!老祖宗,我這次來見您老人家,是有關乎我自身性命的事,更是有關乎術界氣運的事要——”
“什麽關乎術界氣運,你以爲你去了趟地府,就有什麽了不起嗎!”
老祖宗喝聲一起,一股巨力拍來,就将莫舒泰重重地摁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