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劉正風訓斥後,對莫舒泰的态度明顯恭謹謙卑了不少。吃過他送上的晚飯,莫舒泰無心再在山莊徜徉,幹脆大字型躺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享受起這陣閑暇來。
有那個啰嗦的老頭子罩着,霍家那些人應該不敢再輕易找我麻煩了吧?那就不妨在這山莊裏,蹭吃蹭住幾天。
剛剛長須老頭那一番話,對莫舒泰來說有價值的信息不多。至于其中耐人尋味的地方,莫舒泰更加不懂。他隻依稀記得,當初馬小玲似乎跟老頭一樣,對于世家子弟的變化和行爲發過同樣的牢騷。莫舒泰對之,實在毫不理解。
這倒不能怪他。
以前的莫舒泰,窮的怕了,不是掙紮求生就是曲折求死。現在的莫舒泰,一心所想,則是變得更強,向莊邪報一箭之仇。試問出身如此、境況如此的莫舒泰,又怎麽能理解術者大世家這種長于安逸而生出的種種負面?
對莫舒泰來說,努力博來安逸,就是天大的正面。
在床上輾轉反側,胡思亂想了一陣,莫舒泰腦中忽地靈光一閃,便即猛地坐起,驚喜道:“這次我幫了霍小姐一把,也算間接救了她弟弟。借着這份恩惠,我要求拜入霍家門下,不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學術、堂堂正正地得到霍家的支持嗎?哈哈哈!我真他媽是時來運轉了!”
霍家議事廳,紫霞山莊紫雲閣中。
“見過家主。”
三個男子齊聲問候,向面南跪坐在廳堂正中的男子作揖行禮。男子略略颔首,示意三人坐下。三人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下蹲的謹慎仔細,仿佛是得了三期痔瘡。
坐在正中,地位尊崇的男子,氣宇軒昂,雖雙鬓斑白,英俊的面貌卻猶如十八九歲的少年一般透着蓬勃朝氣。此人正是霍家現任家主,霍婉兒、霍無忌、霍無畏、霍思光的生父霍無疾。
至于向他行禮的三名男子,最長的劉正風年近古稀,最幼的也過了知天命之年。他們三個,分别是霍家十字堂“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仁德”中,忠字堂、禮字堂和仁字堂的堂主,于霍家之中,地位僅次于身爲家主的霍無疾。
“禀家主,經屬下回報,襲擊大小姐的一幹人等的身份背景,如今依舊查無線索。這些人靜心準備如此,幕後主使眼見失敗,恐怕也不會就此罷手。”忠字堂堂主劉正風說道。
“哼,這還用查?後天就是元旦,現在距離淩雲閣大會召開不到一個月。會幹出這種膽大妄爲的事情的,除了那些極力抗拒淩雲閣達成,抗拒被正式收歸于我們六大世家旗下的小世家,還能有誰?”禮字堂堂主霍剛言語粗豪,如果不是礙于霍無疾在面前,他的口中,肯定早就****和别人的媽齊飛了,跟他頂着的“禮”字,實在八竿子都打不着,有挂羊頭賣狗肉的嫌疑。
“霍剛堂主所言有理。這件事,确實很大可能是那些小世家從中作梗。最近不但各分舵有傳來情報,提到種種關于小世家做的小動作。就連紫霞山莊對外的入口,也出現了好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怕是來摸索結界的突破口,以來進到這山莊主體的啊。家主,這些事情,斷非偶然,蠢蠢欲動的小世家們,可能真要對我們六大世家不利了。”仁字堂堂主霍聰年紀最幼,跟霍無疾、霍剛實是互爲堂兄弟。但霍家立有家訓,隻要是在紫雲閣中,就隻論職責,不談親疏,所以他們都互以職位稱呼,不敢怠慢。
“嘿嘿,不利?”霍剛不屑道:“區區幾個小世家,能奈我們什麽何?讓他們來!來一家,我霍剛殺一家!來兩家,我霍剛殺兩家!就算是爲市裏的殡儀館增加業績了!”
劉正風聞言,連連搖頭駁斥:“霍剛堂主此言差矣。倘若來的小世家真的隻有一家兩家,我們霍家自然不懼。莫說兩家,就是十家,我們霍家一樣不會露半分難色。問題當今對淩雲閣不滿的小世家,可不止十家。
霍剛不忿,還要再說,霍聰卻搶先開口附和劉正風的判斷,說:“我跟劉堂主看法一樣。淩雲閣一事,旨在将本爲精神領袖的六大世家,變成實質領袖,要将各個小世家納爲附庸。這在根本上,觸碰到了他們的核心利益,小世家們會聯合反抗,其實也在情理之中。我們确實該早做準備。”
“家主,”霍聰略一沉吟,作揖禀道:“在屬下看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借大小姐四少爺被襲擊一事,順藤摸瓜,查清到底有多少小世家在暗中活動,準備向我們六大世家,尤其是我們霍家動刀戈。”
劉正風點頭贊同。霍剛雙手環胸,覺得他們兩人認爲霍家需要早做防備,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爲此感到極爲不滿。
霍無疾一直靜靜聽着三人的說話,不發一言,直到霍聰獻議,他依舊沒有回應。這個大世家之主,隻是好整以暇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劍,就好像眼前的三人,和霍家如今遇到的問題,跟自己全然不相幹一般。
劉正風、霍聰、霍剛三人見狀如此,也不敢催促,隻是靜靜等着霍無疾發話。
良久,霍無疾将擦得一塵不染,光潔可鑒的長劍湊到嘴邊,輕輕吹一口氣,聽着薄如蟬翼的劍身微微抖動所發出的顫音,滿意地笑了。
他信手提劍幾劃,一段乍聽簡短,實則富含無限意蘊的劍歌響過,就在三名堂主尚沉浸在餘韻之際,霍無疾的佩劍已然如流星般射出窗外,盡情地翺翔于夜空之中。霍家人暗地裏将霍無疾這個習慣,叫做“遛劍”。
“查有幾個小世家參與了?應該查的,是哪幾個世家沒有參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