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泰驚叫一聲,就跌跌撞撞地朝倒卧在前方,浸染在血泊之中的白聞鍾撲了過去。
“師父!師。。。。。。”
遠遠看到那場景,已覺驚詫恐怖,這下湊近細看,莫舒泰更覺觸目驚心:白聞鍾雙目無光、雙頰凹陷、面若土色、不再呼吸,顯然早就斷了氣。他的一身白衫,更是被鮮血染成斑駁暗紅,而血液的源頭,想來就是白聞鍾那斷去一臂的左肩。白聞鍾齊肩斷去的左臂,孤零零地在他身旁一米處折成了九十度。
順着血液流淌的痕迹看去,莫舒泰更覺詭異,但見與白聞鍾屍身不過數米之隔的那潭池水,此刻竟然也被染成了駭人的血色。他乍一看,以爲是白聞鍾失血所緻,不過定睛一看,卻發現池塘之中浮着一團灰黑,隐隐約約,似乎是那長腿章魚的輪廓。
面對如此匪夷所思的血腥驚變,震撼、恐懼,數種情感交迫之下,隻令莫舒泰滿腦空白,又感陣陣反胃,這種不适過去之後,帶來的是真切的難過。他跟白聞鍾很難說有什麽深情,但兩個月過去,朝夕共處,又受過白聞鍾無數指點,人非草木,試問莫舒泰又怎能對他的慘死無動于衷?悲恸襲來,他當即雙膝跪地,輕輕托起白聞鍾的上身,情不自禁地掉起眼淚來。
哭着哭着,莫舒泰忽地心頭一緊,登時頭皮發麻、汗毛倒豎。隻因他的腦中,蓦地劃過了一個念頭:害死師父的,無論是人是妖,是不是還在這島上?!
有念及此,莫舒泰慌忙環顧四周,心中七上八下。對于爲什麽白聞鍾死了而他還活着,莫舒泰心中有種種疑窦,但此時此刻,害怕和求生才是第一要務,他也顧不上細思。莫舒泰隻知道,連白聞鍾都不敵慘死的對手,自己别說抵抗,恐怕連求饒的機會都争取不來。
驚恐之下,莫舒泰連忙摔下白聞鍾的遺體,草草磕了三個頭,就飛身撲到了深草之中,壓低呼吸,戰戰兢兢地警惕着周遭的變化——這種天色,他的目力有限,就是再想立刻逃跑,也不敢貿然闖入密林。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與其冒險闖入密林,莫舒泰覺得在此躲藏,保住性命的可能性更高。
莫舒泰提心吊膽,大睜着雙眼度過了漫長如年的一夜,卻發覺風平浪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不但沒有詭異的身影出現,就連零星古怪聲響都聽不到。
事關生死,莫舒泰不敢妄動,再加上他已經喂了蛇蟲鼠蟻一晚,也不差再被咬個把小時。屏息靜氣匍匐在草叢中又觀察了約莫一個鍾,直到太陽完全升起,莫舒泰才驚疑不定地弓着身子,一路借樹木草叢掩映,穿過密林,去到了沙灘邊沿。
就着晨光,莫舒泰急急摸到了一棵被刻了“X”圖樣的樹木,麻利地搬開了樹旁的幾塊碎石,火急火燎地扒開沙子挖出了一個腰包——這個腰包就是他從希望村帶來的腰包。顧不上查看包内物品是否完備,莫舒泰就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擱淺在岸邊的小船跟前,用出吃奶的力氣将它推到海裏,一骨碌撲進船中,就撒了瘋一般劃槳遠去。
小船破開波浪去到汪洋之中,眼見漸行漸遠,那個待了兩個月的孤島慢慢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黑點,莫舒泰這才長出一口氣,停下劃槳,大字型癱倒,看着頂上藍天,思緒萬千。
來時,乘着這艘小船,僥幸脫險;去時,乘着這艘小船,又是僥幸脫險。唯一不同的,是那時有白聞鍾,而此時的白聞鍾,已然變作一條幹癟的屍首,腐爛在那座孤島之上,被蠅蟲野獸糟蹋。
對于沒能好好埋葬白聞鍾,莫舒泰心中有愧,但他又安慰自己,事出無奈,想來白聞鍾在趕赴地府的途中也能原諒自己——不過想來白聞鍾犯下重罪,在去地府的一路上會備受折磨,也沒有餘裕責怪自己。
自欺欺人了一陣,莫舒泰搖了搖頭,不願繼續想下去。舒舒服服地曬了一陣日光浴,莫舒泰感到身心一陣舒暢,忽地又一個猛子紮起,拉開腰包的拉鏈,細細地檢視起内裏的物品來——
身份證、銀行卡、學生證、在讀證明。。。。。。
“呼,幸好沒事。”
當初在希望村跳河逃跑,好在他在水中浸泡的時間不長,防水的證件自不必說,就連腰包中的紙質文件,在上島及時曬幹後,雖然變得皺皺巴巴,但總算保持了完好。隻要有了這些東西,莫舒泰就可以去到新江市,以“莫勝正”的新身份,開始自己的新生活,韬光養晦,假以時日,向莊邪實施最終的複仇。
“哈哈。。。。。。”想到這裏,莫舒泰不禁苦笑出聲,他扭頭四顧,看着周遭将東南西北都吞噬了的浩瀚汪洋,無可奈何地再度睡倒,仰天長歎一聲,低聲感歎道:“媽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沒吃沒淡水,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死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