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泰感歎一聲,合上了門扇。
得到老唐的肯定後,雖說還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已然基本肯定,看見健康借貸劃痕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借貸者互通真實姓名。
盤腿坐在床闆上,也不開燈,莫舒泰就這般置身于漆黑之中,獨對自門縫探進的幾縷凄冷月光,靜靜地思索着。
毫無疑問,這間健康借貸中介沒有跟希望村村民提到過借貸劃痕的事,而是通過其他說辭,如爲了安全着想雲雲,輔以一紙協議,半哄半逼地令到村民們對自己的真實姓名守口如瓶。考慮到村民們說起黑心中介時那副瑟瑟發抖的模樣,倘若他們知道自己健康借貸者的身份是如此容易就會暴露,想來定必引起軒然大波。若果公司單是隐瞞此事也就罷了,但他們還堂而皇之地利用重歸社會的希望村村民,讓他們充當推銷員的角色爲自己招攬業務,其用心險惡,可見一斑。
幸好我早就做過一次健康借貸。
這個念頭剛在莫舒泰腦中劃過,就惹起了他一陣苦笑——這麽看來那咄咄逼人的警官陳樹,還算是幫了他一把?
雖說在莫舒泰看來,公司爲他們打造的新身份看似滴水不漏,但在有着同等職業素養和能力的黑心中介面前大抵不堪一擊,頂着這個身份回歸社會,假使不過被察覺到零星的可疑,隻要他們動手一查,怕是很難不發現些蛛絲馬迹。
站在莫舒泰的角度來看,他實在不對這幫喪心病狂之徒抱有任何幻想,他們可是能把活人當做牲畜榨取利潤的人渣,一旦遇上這種情況,恐怕他們也會本着“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的态度實施抓捕,到時的下場可想而知。
不過思來想去,莫舒泰還是決定向黃毛提出制造新身份的要求,這不是爲了防黑心中介,而是用于躲莊邪——現在馬小玲和鍾鳴鼎失聯,桂城又有莊邪盤踞,再不能待下去,他想有所作爲,隻有好好利用自己的“死人”身份,在暗中活動。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合法的假身份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呼。”
又胡思亂想了一陣,莫舒泰雙目合起長出一口氣來,掃除雜念,收斂心神,開始冥想了起來。
冥想開始于他正式加入護村小組的當晚,持續至今,已然堅持了四個夜晚。
他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在修煉,或者準确來說,莫舒泰是在碰運氣,看自己運氣夠不夠好真的能踏上學術的道路。
那晚被老叟的惡鬼借貸忽悠之後,莫舒泰輾轉反側,正是困苦無奈、郁憤難宣到極緻之時,忽然福至心靈,想起老唐所描述的發現他時他的情況:
左眼被挖,喉頭受了緻命傷,泡在江水之中神志不清。
老唐的原話當然沒有如此精煉,其時他洋洋灑灑說了幾百字,将莫舒泰身上的創傷誇大到華佗扁鵲白求恩一起複活都救不回來的程度,然後興緻勃勃地給了莫舒泰一個“命大如狗”的批語。
莫舒泰乍聽之下還沒有留意,但在那個煎熬痛苦的孤寂長夜,這顆被黑暗浸透的頭腦因爲這句話而有了一點靈光閃過——
按理說,受了這種緻命傷,正常人是斷然不可能活下來的,就算方叔這黃綠醫生在幫我時超常發揮,恐怕我也很難支撐到完成借貸。但我做到了,匪夷所思地做到了。這肯定不是什麽意志力或者運氣的問題,這很大可能——不——這唯一的可能是,雖然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實際上因爲這次地府之行,我的身體,悄然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變化!
想到這裏,莫舒泰黯淡的獨目在得救以來,第一次迸發出了炯炯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