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間靜止中恢複過來,黃毛看着莫舒泰的模樣,略微有些意外,但不旋踵間就領會到其中的意味,波瀾不驚地點評道:“你沒有選擇複原左眼啊,不失爲一個明智的選擇。”
莫舒泰盤腿坐在床上與黃毛對視着,聞言徐徐點了點頭,手不自覺就扯了扯将左眼裹了個結實的白色繃帶,顯然還不太習慣這個附件的存在。
“一隻眼要花十年的壽命,我可是個短命鬼,光是換回說話的機能就已經付出了很大代價了,再不知道節儉,搞不好這頭健康借貸完,回頭就死在了不知道哪個深溝裏。”
“繃帶是在藥箱裏找的?”
莫舒泰點了點頭。
黃毛不置可否,右手探到褲兜裏摸出了一包煙,用牙叼起一根,便即悠然地打火點燃,自顧自地吞雲吐霧起來。等到整個狹小的房間都被灰白色的煙霧填滿,嗆得大傷方愈的莫舒泰不住地咳嗽起來,黃毛才慢吞吞地将一個問句夾在煙圈中吐了出來:
“時間結界時間不短啊,怎麽沒想着逃跑?”
“我受傷的時候意識迷迷糊糊,但總感覺得到被那個大叔帶來這裏的過程耗時不短,而且一路颠簸,位置應該非常偏僻隐蔽吧?我一個人兩條腿,連自己在哪個深山密林裏都不知道,怎麽跑?總不能剛回複了健康,就急着去給森林裏的毒蛇猛獸加餐。”
“很明智。”
黃毛撣了撣煙灰,淡淡看了莫舒泰一眼,别有深意地說道:“你小子,出乎意料的冷靜啊,似乎是受到過專業的訓練?或者就是有過什麽特别的經曆。”
“不冷靜不行。自從認識了小玲姐又被鳴鼎牽扯進了那場争霸賽裏,我的三觀早就被颠覆得亂七八糟,大腦裏的社會主義無神論全都蕩然無存了。你也可以理解成見怪不怪吧。”
莫舒泰面上刻意擺出老練平靜的樣子,心髒卻狂跳不止。黃毛那句話試探意味很重,莫舒泰雖然明知對方不可能知道自己進過地府,但還是做賊心虛地擔驚受怕起來,唯恐他是不是除了探出莊邪術的痕迹外還發現了什麽,唯有見招拆招起來,想反正他已經知道了馬小玲鍾鳴鼎和他的關系,那就幹脆把矛頭往他們身上引好了。
隻是黃毛似乎真的隻是随口這麽一問,并沒有就此尋根問底的意思。不過他不在這個問題糾纏,可不意味着莫舒泰就這般得以解脫,隻聽黃毛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奇怪了,你不打算問問我說的‘人情’是什麽意思嗎?”
莫舒泰心中咯噔一下,機械地追問道:“是、是什麽???”
“剛說你小子冷靜,原來隻是假老練啊。嘿嘿。”黃毛邊笑邊用指頭将煙頭掐滅,冷冷地剜了他一眼,随手向他扔了一疊文件。
莫舒泰心中有一絲不詳的預感掠過,連忙将之悉數拾起翻看了起來。這一看可就将莫舒泰吓了一跳,這一份份文書,竟然是一張張帶有他簽字指紋的欠條,而其中金額最高的一張,數額足足高達100萬!
“你們。。。。。。我?!我什麽時候給你們打過這些欠條???”
莫舒泰一拍床闆,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什麽時候打的欠條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欠條全部都有法律效力。我們公司的法律團隊,業務水平相當的過硬。”
黃毛又點燃了一根煙,看都不看莫舒泰因怒氣而猙獰的面容,徑直繼續說道:“你和馬小玲、鍾鳴鼎的關系确實匪淺,一個跟你同居過短暫的時間,是爲了保護你?另一個則是不計回報地幫你支付各種賬單,比父母照看子女還要上心。這些欠條總額加起來攏共也就兩百多萬,到時眼見你還不上幾乎要被追債公司打死,這兩位富二代大概也不會見死不救吧?當然,靠這個拿錢是次選了,充其量也就算是個保險,免得血本無歸。你也知道,無利不起早嘛,我們做業務的,肯定不願意承受風險的,如果能以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結識這兩位地方豪強,對我們公司來說才是更好更大的收獲。”
莫舒泰聽黃毛的口氣,似乎他的“公司”對自己頗爲看重,登時松出一口氣來,心中還不禁生出了要借此反客爲主争得一些主動權的念頭來。殊不知他剛要開口,卻被黃毛眼中蓦地劃過的寒意生生堵住了話頭。
“當然,這隻是我們公司一部分的想法。另一部分的想法,才比較合我的胃口。”
自露面以來黃毛就一直顯得頗爲暴躁且缺乏耐性,這一席話卻說得異常的心平氣和,仿佛是變了個人一般。莫舒泰本以爲他是因爲“公司”對自己的看重而有所收斂,但此刻見他言語間無聲無息地揚起了兩邊的嘴角,心底頓時泛起了一股惡寒,腦中不禁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其實是醞釀暴風雨的甯靜!
“其實公司一直對桂城争霸賽的情況很感興趣,尤其是那場萬鬼夜行的種種内情。無奈世家那群自以爲是的狂妄之徒死死鉗制了消息的外流,甚至堂而皇之地控制住了連我們在内的一衆行内人放出的探子,結果到目前爲止,我們都隻能遠遠地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邊嗅一些邊邊角角的情報,發了瘋一樣胡亂猜測。”
“天有眼啊!竟然讓你這麽一個親曆者,還是跟馬小玲鍾鳴鼎這兩個争霸賽核心人物都有莫大關系的親曆者撞在了我們手裏!馬家鍾家的人情也罷,那些欠條上的金額也罷,不是虛無缥缈,就是微不足道,哪裏比得上你腦中藏着的那些情報有價值?!!”
黃毛低吼一聲,右手倏地探出鉗住了莫舒泰的左肩,五指猛地發力,頓時痛得莫舒泰高聲呼号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莫舒泰的嚎啕充耳不聞,黃毛獰笑着左手疾揮,拍打擋壓,輕而易舉地化解去莫舒泰掙紮的拳腳将他死死制住,頭便随着上半身的前傾貼到了莫舒泰的耳邊,扯着陰冷的音調低聲威脅道:
“多得那個挖你眼割你喉的術者,現在就算我把你殺了,賬也隻會被算到他頭上。小子,你剛做完健康借貸,顯然是不想死的吧?不想死的話,就乖乖的,原原本本地将那天發生的事情和襲擊你的術者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