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聞言,瞳孔都縮起了一圈,連忙追問道:“你說的馬,是指六大世家之一的馬家?”
莫舒泰深吸了一口氣,徐徐點了點頭。
“啪!”
黃毛一拍床邊,喝令道:“小子!把你的名字寫下來!他剛剛是說自己還沒工作嗎?”
說到一半,黃毛突然扭頭朝候在一旁的西裝中分男提問道。猝不及防之下,西裝中分男不禁呆了一呆,這才回過神來回答道:“是、是!他說他沒有工作,所以還沒有收入。”
“那你有問他是學生還是無業遊民嗎?”
“這。。。。。。”被黃毛這麽一問,西裝中分男才意識到自己工作的疏忽,支支吾吾了半晌,還沒來得及承認就已然迎來了前者的辱罵。
“飯桶!廢物!”
“啪!”
黃毛罵罷又是一拍床邊,厲聲道:“小子,你是學生就把學校名字寫下來!你是無業遊民的話就把你的常住地點通通列出來!你最好沒有騙我,如果被我查到你跟馬家一點狗屁關系都沒有的話,我保證會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黃毛沒有親眼看着莫舒泰寫完,他隻看到莫舒泰依言開始動筆,就嚯地站起身來擡腿将闆凳踢得粉碎,隻朝西裝中分男抛下一句“看着他寫好然後立刻聯系公司動手去查”,便即摔門而出,走得不見了蹤影。
西裝中分男對術界了解有限,但他知道馬家名下的駿馬集團是國内首屈一指的大集團,其創始人及董事長馬不前更是福布斯排名七十三位的大富豪(隻是合法資産的層面)。由是他一聽莫舒泰竟然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豔羨嫉妒的同時,連忙開口跟不能也無心應答的莫舒泰套起了近乎。
莫舒泰清楚眼下的局面對自己非常不利,這個黃毛頭腦聰明卻暴躁易怒,顯見是極難應付。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硬着頭皮在健康借貸的問題上撒了謊,一來是擔心坦承此事可能會帶來更多的麻煩,二來也是寄希望于馬家的大名能稍微震懾一下對方,爲自己争取來零星喘息之機。
要寫“莫舒泰”和“桂城大學”七個字,放在平日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便能完成的輕巧功夫,此刻的莫舒泰卻是咬着牙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完成。心懷惴惴地寫着“學”字中最後的“了”部,莫舒泰一筆拖下,實在無力提起勾來,隻好草草停手,将筆往床邊一拍宣布了結束。
西裝中分男不敢怠慢,這邊廂莫舒泰剛罷筆,那邊廂他就抽起了紙張匆匆跑到了房外忙碌地打起了電話,叽裏咕噜跟電話中的同事交代了一通,挂掉電話後又回到了房内跟莫舒泰繼續套着近乎。
我這倒黴勁,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莫舒泰好是沮喪,以前自殺未遂是這樣,那次在天台意外發起了借貸被柳還望所救是這樣,這次被莊邪挖眼割喉也是這樣,每一次他都在鬼門關周遭徘徊,每一次都死不掉,但每一次都沒有死裏逃生的慶幸。這種看似“僥幸”的厄運、折磨一次又一次降臨在他的身上,周而複始,就仿佛是西西弗斯要推上山頂的那顆巨石,一次又一次地将他重新帶回谷底。
可是西西弗斯是爲求不死欺騙了死神才會遭受如此懲罰,他是罪有應得。莫舒泰呢?他明明不貪戀久活,卻還是落得了跟西西弗斯的同樣下場。
我他媽招誰惹誰了我?!!
就在莫舒泰自怨自艾之際,手提一條闆凳的黃毛又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将闆凳一甩,又大馬金刀地坐了上去,直視莫舒泰道:“好小子,你竟然真認識馬家千金馬小玲,看起來關系還着實不淺。”
“不單單是馬家千金,根據我們的調查顯示,你跟鍾鳴鼎還是莫逆之交。你這麽多年的學費生活費全靠他資助,如果你不是執意不要,他甚至還打算幫你在桂城購置房産。呵呵,這就奇了。你出身平平,七歲母親出走,十一歲父親因誤殺罪名成立被判入獄,然後背上了父親的巨額賭債,在認識鍾鳴鼎之前,可以說是活得暗無天日。你這麽一個人,怎麽能得到馬小玲、鍾鳴鼎這樣的人中龍鳳青睐?你這小子,還真不知道是該說你命好還是命壞啊。”
黃毛兩腳腳掌齊齊踏着地闆,感歎道:“啧啧。都說九煞追魂命中多奇遇,看來也不全是無稽之談。”
自顧自地說了一通,黃毛就陷入了沉默之中,看起來似乎是在猶豫些什麽。莫舒泰知道自己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就把握在這個男子手中,自然不敢催促打擾,就這麽兩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靜靜地等待着他的決斷。
“啪!”
“飯桶!把東西拿過來!”
黃毛習慣性地一拍桌子,終于打定了主意,頭也不回就朝西裝中分男喝了一句。
又是猝不及防之下,西裝中分男反應慢了半拍,卻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業務守則,定了定神,大起膽子來質疑道:“這,副經理,這不合規矩吧?他還沒跟我們簽協議呢。。。。。。”
“協議個屁!我已經跟公司溝通好了!你照我說的做就是!東西!拿來!!!”
“這這這。。。。。。”
看黃毛态度強硬,西裝中分男不敢繼續堅持,雖然心中咒罵,還是笑着将公文包中的一個木盒和火機遞到了他的手中。黃毛劈手接過,也不二話,一聲呵斥就将西裝中分男趕出了房間,随即揭開木盒,露出了裏面好端端放着的一張嶄新的冥鈔——
有天地銀行字樣和閻王爺頭像(一點都不像);
有明确的面值;
毫無疑問,就是被陰氣重的人鄭重地放到木盒中儲存的。
這是一張合符借貸規則的冥鈔,換一句話說,這就是莫舒泰的那顆救命稻草。
“小子,我跟公司商議決定,希望借你向馬家鍾家賣個人情。這個人情,你一定要還的,想賴也賴不掉。好在你的社會關系很簡單,而且根據常識判斷,你的遇襲也發生在不久之前,要麽地點人迹罕至,要麽對方精準地避開了目擊者,基本可以認爲,你被挖眼割喉這件事,除了我們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們也不必費力幫你處理些什麽。”
解釋完動機和背景後,黃毛也不理會莫舒泰自身是否願意接受和配合,就徑直打起了火機,隻見一條長長的青藍色火舌沖天而起,仿佛是一條通往未知之處的天梯。
“小子,拿起這張冥鈔!!!”
莫舒泰将手探了過去,指尖将要觸及冥鈔時卻停了下來,遲疑了一陣,終于還是用顫抖着的手指拈起了那張既象征着希望又寓意着剝削的灰青色紙錢。
黃毛毫不猶豫地将火舌湊到紙錢邊。“嘩”的一聲,隻見數縷黑煙飄起,那張輕薄的冥鈔登時就燃成了一團紅黃斑駁的火,殘存的紙面不住地往内卷縮,好像是一條因滾燙蜷縮的灰色舌頭。
‘當~~~’
迎着火花的升起和灰燼的墜落,一陣詭異又清脆的鍾聲,蓦地在這間鬥室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