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這裏是千惱城戰後實況播報,我們是中心鬼知道新聞台。大家可以看到,千惱城城中煙火未滅,千瘡百孔,其戰況之慘烈,可見一斑。惡獸窮奇身爲上古四兇之一,實力不弱,據知情者說,就是十陰帥聯手也陷入了苦戰,最終全憑剛剛複出的秦廣王大人,以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
擡手掐斷了鬼知道的新聞播報,牛頭仰面躺倒在床上,癡癡地望着頭頂空蕩蕩的天花闆,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無常那日來探視時所說的幾句話。
‘牛頭兄,試問假如鳥嘴真如你在陰帥殿看到的一樣暴躁魯莽,隻是在外頭虛僞做作騙得民心軍心,它又是如何解決了諸多難題、取得諸多成績,成爲陰帥功勳點之冠?再者,要騙一個兩個鬼容易,但要騙千個萬個,沒有一定心計,真的能做得到嗎?’
‘牛頭兄,你又有沒有想過,單憑你和馬面,怎麽能跟一手操持陰帥殿大權的鳥嘴抗衡多時?真是你們太有本事,抑或者那根本是鳥嘴有意爲之。它會不會故作暴躁,刻意被你們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牽制,從頭到尾都在演戲?如果是,它在演給誰看?如果是,它這樣處心積慮地醜化自己權威的目的,又是什麽?’
‘牛頭兄,你以爲馬面兄這次是劫,以爲是我害了它,其實不然,你根本還沒有觸到事物的本質。假如我跟你說,我幫了馬面兄一把,馬面兄這次是福非劫,你信不信?假如我跟你說,馬面兄終于有夙願得償的機會,終于尋到了自己的道,你信不信?’
‘牛頭兄,你的道又在哪裏,是什麽?’
‘哼!!’
想到這裏,牛頭懷着滿腹郁郁猛地朝床邊牆壁打出一拳,隻聽見“砰”的一聲,那牆面應聲而倒,連帶着扯下了好大一塊屋頂,将好幾名負責把守的衛兵壓在了下頭。
‘牛、牛頭,你在做什麽?!莫不是準備逃逃逃逃走?!!!’衛兵領隊雙手持刀,壯起膽子隔着煙塵呵斥未見動作的牛頭,心中栗六,顯然全沒有做好成爲烈士的思想覺悟。
‘你做什麽!來啊!來人啊!!牛頭要。。。。。。’
‘閉嘴!’
看着朦胧之中一個高大輪廓漸行漸近,勉力維持着打顫的雙腿的衛兵隊長頓時如被騷擾的大姑娘般失聲呼喊起來,殊不知牛頭剛走到瓦礫跟前便即止住,隻厲聲一喝,就驚得它乖乖依言閉了嘴。
‘代本帥上報,本帥要見閻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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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城,惡鬼事務局。
紅衫局長雙手負背,一臉嚴肅地站在高台之上,俯視齊聚一堂的局中差吏,靜靜地聆聽手下人宣讀表彰公文。
‘茲有歡喜城惡鬼事務局丁等惡鬼鍾文婧,被抽調去千惱城協助搜尋重犯白聞鍾期間,陡變驟生,卻沒有貪生怕死,一直堅守在最前線,即便位卑力弱,卻展現出了别鬼所沒有的精神面貌,堪稱表率!爲彰其英勇,褒其忠誠,閻王殿特賜其功績點一點,并擢升其爲丙等惡鬼!望鍾文婧能再接再厲,望餘衆能向其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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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城,閻王殿正殿。
除去依舊未歸的楚江王,一衆閻王悉數在場。宋帝王、閻羅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轉輪王分列兩邊居于客座之上,左首首位留空。而五官王和秦廣王,則一個居于大殿主位,另一個候在大殿中央,被濟濟一堂的觀禮鬼官環伺其中。
‘自秦廣王兄隐退,本王暫掌又?城閻王殿,已過萬年。屍位素餐如此之久,本王一直深感不安,今日秦廣王兄重出,實在是地府之幸,本王也終于能卸下重擔,親手将這又?城閻王殿主座物歸原主了。’
‘五官王兄言重了。’
五官王長身而立朝秦廣王一揖,待它還禮後便側過身子,喊一聲“請”,随即便徑直去到了客座首位。望着空出的正殿主座,感慨萬千的秦廣王并沒有急着動身,而是在衆鬼官的注目底下,定定地凝視了那象征着閻王高位的座位一陣。
一步踏出,秦廣王終于開始慢慢往主座走近。在場觀禮的衆鬼凝神屏氣,生怕驚擾了這莊重的步伐。
‘因鬼門之亂而去,因窮奇之亂而歸。這個輪回,真是意味深長。’
不多不少恰恰跨了一十八步,到得主座跟前的秦廣王伸出手去細細摩挲着那金質椅身,感受着上頭镂空雕刻的每道線條、每個棱角、每處曲折,低聲自言自語道。
‘扶大廈之将傾,回狂瀾于既倒。’
秦廣王面帶肅穆神色,回轉身子,一正衣冠,端端正正地坐實在那主座之上,莊嚴寶相,不怒自威。
‘恭喜秦廣王大人!恭迎秦廣王大人回歸閻王殿!’
秦廣王頓了一頓,昂首揚眉高聲令道:‘傳天庭使節!’
這号令一經發出,便由座下差吏逐個傳播開去,直到閻王殿接待天庭使節的差吏耳邊,可謂朗聲成浪,氣勢堂堂——
‘傳——天——庭——使——節!’
‘傳——天——庭——使——節!’
‘傳——天——庭——使——節!’
‘傳——天——庭——使——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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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域,陰帥殿。
‘豹尾!何以窮奇作亂時,你一直未曾現身?!你此舉,輕則玩忽職守,重則居心叵測!’黃蜂一拍扶手,指着斜對角的豹尾義正辭嚴道。
‘喲喲喲喲喲~鳥嘴不在,就輪到你這狗腿子作威作福啦?’豹尾斜靠桌上,賣力地晃着翹得老高的二郎腿,毫不掩飾地譏挖道。
‘你說什麽?!’
‘好了好了!你們吵什麽!’魚鰓見這兩鬼越說越僵,搞不好真會在陰帥殿大打出手,連忙出言調停,說:‘今日之所以齊聚于此,是遵循傳統以接納黑無常帥的封号。你們能不能收斂一下,不要在新同僚面前丢醜?’
黑無常聽見自己被拿做幌子,頗爲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黃蜂則一拍扶手,别過頭去不理。至于豹尾,它隻咧嘴笑着聳了聳肩,調笑道:‘行,你有胸你說了算。’
面對豹尾這輕佻言語,魚鰓充耳不聞就要揭過點出今日主題,一把妩媚女聲卻莫來由地在殿門外響起,旋即帶起一陣喧嘩。殿中衆帥爲之齊齊一驚——殿外來鬼,怎麽既無通傳,它們又未能察覺?
‘有胸說了算?那豹尾小弟,姐姐我的話是不是就特别有分量啊?’
“啪!”
大殿門扇應聲被一把推開,心存警惕的衆帥齊刷刷回轉頭去,定睛一看,無不目瞪口呆,其中反應最大的,當數一向放浪輕慢的豹尾——
‘大大大大姐頭?!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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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魔界,堕落城堡。
‘這不是地府十陰帥之首鳥嘴大帥嗎?大駕光臨,是有什麽好事要提攜提攜本王啊?’一名銀發男子高據尖刺寶座,身周簇擁着六名美豔女子,或替他梳理羽翼,或以舌尖****他的身軀,這男子單手托腮,雙眼乜斜,看向鳥嘴的目光滿含輕慢。
‘陰帥之首恕不敢當。至于提攜一詞,更是折煞末将了。末将此次前來,是受十閻王所托,有一要事與您相商。’鳥嘴略一作揖,不卑不亢回道。
‘哦?’銀發男子随手攬過一名女子深深一吻,嘴上應答,卻分明全不在乎。
‘這件要事,是關于窮奇的安置。我方希望,精于妖物的魔界能參與對窮奇封印的設計。’
‘什麽?’銀發男子雙眼眯起,不懷好意地反問:‘窮奇的事我聽說了。爲什麽不直接殺了它?’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
‘嘿嘿。’銀發男子歪着嘴角,感歎道:‘妖核自爆。大妖怪之所以這麽棘手,全托賴于有這麽個賴皮的求生法門啊。爲什麽找我們魔界,聽說東方天庭已經派使節去和你們地府洽談此事了啊。’
鳥嘴淡淡笑着,并不言語。
‘哈哈哈哈,你這鬼,有意思。’銀發男子俯視着底下的鳥嘴,十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懷中美女的胴體,頓了一頓,提出了最後也是最感興趣的一個問題:
‘魔界七君之中,爲什麽單單找我?’
鳥嘴昂首挺胸,逐字逐句地回道:‘于公,這是十閻王欽定的結果。于私,’說到這裏,鳥嘴抱拳朝那銀發男子深深一揖,接道:‘自然是末将以爲,與您最是志趣相投了。路西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