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克說到最後問的是“幾位”,言則在場連它自己五位牢頭都有權表态,一對銅鈴大眼卻直勾勾看向了賈牢頭,弦外之音,顯然便是一旦達成少數服從多數的結果,這件差事,可就要勞煩賈牢頭手底的獄卒了。
假仁假義的狗東西!賈牢頭手底幾個腦筋靈活的獄卒一下子就看穿了古克的意圖,面上不敢作色,卻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這群牢頭獄卒之所以齊聚山巅之地,居高臨下打來犯的侏儒柳還望,一來的确有充分利用地利的考慮,打算以最小的損耗,獲取最大的戰果。二來卻是它們确實怕被滅,畏畏縮縮,沒一個有董存瑞炸碉堡的無私精神。眼下古克的提議,既能顧全王天喜賈牢頭雙方意見,又有相當的可行性,但被差遣下去的獄卒,下場卻是九死一生——狗急跳牆,人急咬人,錦衣侏儒和柳還望爲求自保,肯定會對前來騷擾的獄卒拼死反抗。倘若它們本來就是有如此崇高獻身精神的鬼,早早就不會上山,而是選擇埋伏于山腳之下,待到侏儒柳還望上到半山時挺然發難來個上下夾擊了,哪裏輪得到古克現在來指指點點?
本來賈牢頭可以婉言推卻,将這個皮球推回其他四個牢頭手上,無奈它理虧在先,将話說得死了,除了将形勢弄得更僵、得罪更多同僚之外,全無補益。屬于刀雨地獄的一衆獄卒對此心知肚明,雖有不忿,但它們對賈牢頭愛戴有加,自來唯它馬首是瞻,倘若賈牢頭真點名要它們去趟這渾水,這群獄卒自問無一個會畏懼退縮。
賈牢頭秀眉低垂,沉吟半晌,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個“好”字。它的一衆獄卒個個面如死灰,但隻隔俄頃,又都精神抖擻起來,個個都擺出了悍然赴難的精神面貌,倘若它們晚死個百十年,說不定就能借此成爲光榮的黨員。
幾個牢頭對此也是滿心歡喜,它們沒料到賈牢頭會如此爽快,本來打好了的扯皮腹稿一時用不上了,改而滿臉堆笑,比起大拇指連贊“英明”。殊不知賈牢頭徑自飄然而出,一甩及腰長發,淡然道:‘由我親去。’
刀雨地獄獄卒們一愣,感激涕零之餘更齊齊呼号不可。四位本可作壁上觀的牢頭也是色變。賈牢頭怎麽說也是一層牢頭,以身犯險,倘若有了什麽好歹,在上頭眼裏則是它力挽狂瀾,而王天喜四個不作爲、不擔事,更有可能落一個見同僚赴難不救的不義罪名。四鬼面面相觑一陣,又是古克發話,它抱一抱拳,勸道:‘賈牢頭仁義,我們幾個望塵莫及。隻不過此事兇險,賈牢頭又身負監管刀雨地獄的重責,我古克就是厚着面皮,也隻得擺出一副前輩的身份,勸你一聲三思啊。’
賈牢頭劍交左手,轉身就朝山崖走去,隻往背後衆鬼抛下一句話來:‘正因此事兇險,小女子才當仁不讓。’
‘大姐留步!我劉維願意接此差事!’
‘我王剛!’
‘我鄭澤!’
‘我龐隼!’
‘我李德仁!’
。。。。。。
‘願意接此差事!’
一連十二聲喊過,這些獄卒便踏着自己的豪言壯語如箭般紮出,倏地就從賈牢頭左右兩側搶過,争先恐後地沖向山崖。賈牢頭秀眉微颦,手腕帶着劍鞘一轉,劃出一股勁風掃地而去,就要打中這群忠誠屬下的腳踝。恰逢此刻,趴伏在山崖邊望風的幾個屬于其他層的獄卒齊聲慘嚎,抱頭滾向一邊,同時便有一陣駭人火光擦着那崖邊掠過,其勢若萬鈞雷霆,直似火龍出世,呼嘯着沖向天際。
‘不好!底下有變!!!’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在場的所有鬼魂齊齊被動員了起來,一支箭般趕到了崖邊探頭下望,直見得兩道鬼影一先一後齊齊往左攀援而上,速度不慢。
‘這下真是皆大歡喜!兩個逃犯主動冒頭了!’此時此刻,劉大龍還不忘和稀泥,幾個牢頭或白目或暗嗔,全都不理。王天喜卻再也不願耗費時間,手起令下,朗聲喝道:‘不要留力!全力進攻!一定要在這兩個逆犯到達距山巅五十米的位置之前将它們打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