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面!’
去到升騰雪霧的邊沿,柳還望徒然地高聲呼喝一聲,眉頭扣起,雖然遲疑了一陣,終究還是催谷鬼力護住周身一頭紮了進去。
被籠罩于伸手難尋五指的滔天雪白之中,柳還望心中閃過無數不吉的念頭,耳邊那吵耳的呼呼風響襯得深埋内裏的戰圈是如此的安靜,靜得仿佛這片空間被厚冰凍結了起來,就連不幸路過的時間都未能逃出這囹圄。
‘馬面!’
柳還望又喊了一聲,雙手一拂,竟然意外地重見天日——這雪霧的厚度遠比它想象的爲小。倉促之際暴露在空曠的雪原之中,柳還望即驚又急,身子條件反射地一弓,就擺出了随時能夠彈射飛撲的應激姿态。可惜它的這番機敏全然沒有派上用場,因爲隻需匆匆一瞥眼前的詭異景象,滿心訝異的柳還望就明白過來,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
這是一場千鈞一發的對峙。
馬面和錦衣侏儒兩鬼相向而隔,中間約莫有二十步距離,兩者均是手臂高舉——馬面舉左手,而侏儒擡右臂。這兩對高懸的手臂僵在半空之中,爲的是操持同時把握着自己和對方命脈的殺招。
掃了馬面眉心前懸着的一把飛劍,又看了點在錦衣侏儒左右太陽穴上的兩枚黑色圓球,柳還望明白自己的一舉一動斷然不能魯莽,否則一觸動到這兩個齊齊單腳立于同一根鋼絲上的兩位兇徒,隻怕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柳還望自然不在乎馬面抑或錦衣侏儒,它如今滿心滿腦想的,隻有自己的妹妹柳絮。
‘兩位大爺,不要緊張,小的不是來攪場或者落井下石的。’柳還望雙手高舉過頭,小步往前擡出,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們兩位——靠?!’
柳還望自以爲舉止措辭得體大方,足夠小心謹慎又不令對峙雙方驚懼,卻沒料到第二句話剛說出口,周身忽地一僵,就被身後憑空冒出的兩劍駕着雙腋直往錦衣侏儒紮了過去。這下變化驟起于俄頃,柳還望更不曾想到錦衣侏儒在這種境況下還會朝自己發難,全無防備之下,隻驚呼一聲,喉頭又已然被侏儒鐵鉗般的大手捏在了掌心之中。
******,這都是第幾次了?!!!有完沒完?!!!
柳還望心下暗罵,面上卻不敢作色,正揣摩錦衣侏儒心理之際,後者搶先開口,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怒罵:‘混賬小子?!你真是生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戲弄本帥?!!!說!你是出于什麽圖謀,才謊稱這個油頭粉面的矮小孩童是馬面?!莫不是馬面指使你來嘲弄本帥的?!’
馬面不顧柳還望的死活,兀自不滿意地反唇相譏道:‘喂,你才沒資格說本帥是小個子吧?’
侏儒對馬面的話置若罔聞,心念一動,一把飛劍就在柳還望右腿刺了一個對穿的細長創口,鬼力自劍身往左右一漲,登時刺激得柳還望龇牙咧嘴起來。
‘本帥在地府可學了不少折磨鬼魂的手段。嘿嘿,你若頑固不說,今天本帥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求滅不得!’侏儒說着便冷笑了起來,面目越發顯得猙獰可怖,閃爍在一雙鷹目當中的殺意貨真價實,逼真得似乎要凝成漢字嵌到瞳孔上頭。
‘不不不!它真的是馬面啊?!’柳還望掙紮了一番,激動地吼道。
‘我真的是馬面啊。’身在遠處作壁上觀的馬面附和了一聲。
‘閉嘴!!!!!!’
錦衣侏儒怒聲咆哮,右臂一甩,數道劍光連閃,就如水洗塵污一般将柳還望的貼身衣衫削成了千百塊碎片。
‘再不坦白,下一次削得可就是你的靈體了!!!!’
咦?
在柳還望衣衫破裂的同時,有幾塊形狀大小相當的木牌一道砸到了雪地上,馬面無意瞥見,視線一下就被吸住——這材質外觀,分明是這十八層地獄的門柱令牌!快速一數,發覺這令牌竟然有四塊之多,馬面更是心下起疑,知道眼前這個弱不禁風(在它看來)的鬼魂來頭不簡單。久當陰帥所積累起來的威風令它忽略了眼下彼此的處境,念頭一動,便即脫口而出,厲聲命令道:‘矮子!放下這個鬼!’
‘放肆!’
錦衣侏儒最忌别人稱它爲“矮子”,這下被馬面大剌剌地觸動了逆鱗,本就惱怒憤激的錦衣侏儒即刻惡向膽邊生,指頭一撥,就要推動懸在馬面眉心的長劍刺入。好在馬面早趁它發怒之時稍稍動了手腳,用寰幻玄宇凝了一枚小若綠豆的黑色圓球包住了長劍劍尖。錦衣侏儒始料未及,照常發力,劍尖就被那圓球阻了一阻,雖然隻是彈指一揮間,但憑馬面本事卻足夠避過。隻不過這個過程說來繁複,從開始到結束卻如兔起鹘落,馬面務須全神貫注,由是雖然它避過了侏儒的毀滅一擊,卻也錯過了操作兩枚黑珠擠裂侏儒頭顱的良機。
這兩鬼一攻一守,又鬥了個平手。
柳還望本也借着侏儒和馬面隔空交鋒的這一短暫瞬間雙掌齊出切它手腕,可惜雙方實力相差懸殊,這一下抵抗不止沒有奏效,反倒換來了身上三個新鮮創口。柳還望又嗷嗷叫了幾聲,幾乎按捺不住大罵出口。
‘喂!你快放下它!’
馬面越想越覺得柳還望來曆古怪,不問個究竟,萬萬不願讓它喪身于侏儒手底。有念及此,馬面隻好暫時放下身段,耐着性子跟錦衣侏儒解釋道:‘放下它!本帥正是陰帥馬面!絕無虛假!這段鎖魂釘的碎片,就是最好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