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過後,莫舒泰回過神來,想朗科方才那般說辭,這下定然會對這聲巨響置若罔聞,左耳入、右耳出,心安理得地擺出一副失聰鬼魂的姿态賴在這條小巷中不動。殊不知朗科卻會猛地點地搶出,一馬當先地往震響傳來的方向沖去,直去到拐角位置,才回頭朝尚愣在原地的莫舒泰喝了一聲“跟上”,身影旋即便消失在了灰牆之後。
卧槽?不按套路出牌?!
莫舒泰被朗科這出人意料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連忙急運鬼力,展開飄術急追過去。好在朗科是個實實在在的兵油子,實力跟滑頭恰成反比,仿佛各爲可變量及自變量,聯成了一個底數大于零小于一的指數函數,飄術平平,哪裏能跟莫舒泰這個受秦廣王親傳的飄術好手相比?不過幾個深蹲的時間,二者原先拉開的數十米距離即被趕上。朗科着實頗感意外,不由得一下子對莫舒泰另眼相看,誠摯地開口稱贊道:‘賈兄弟的飄術,很了得啊!’
莫舒泰自知自己能放的上台面的唯有飄術一項,得朗科稱贊固然歡喜,卻不會太過自得,隻哈哈笑着說聲多謝。之後一路無話,這一鬼一人一前一後相差不過一步距離,就這麽星馳電閃般疾馳而去。
莫舒泰對千惱城地形不熟,初時還瞧不出端倪,但飄了十幾分鍾,發覺雖然确确實實離聲源位置近了,但以它們當下的速度,接近的效率未免太低。狐疑着正想開口詢問,話到嘴邊,莫舒泰忽地靈光一閃,連忙改口道:“郎大哥,我們這是要故意繞路繞多久啊?”
朗科回頭一笑,歎道:‘賈兄弟真是聰明過人啊!老哥我别的本事沒有,對千惱城的小街小巷卻是爛熟于心。那爆炸的源頭離我們實際位置不算太遠,但有我帶着,你放心,沒個一個小時都到不了!’
一個小時?!莫舒泰暗自咋舌,想這朗科面皮真是夠厚。在進到千惱城之初,莫舒泰的确頗具鬥志,心中一度期待着能跟白聞鍾再次交手,看看自己拼盡全力能在這個引發軒然大波的老頭手底走幾招。隻是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舒泰這番心血來潮,早在方才那一頓霸王餐中被他就着精美菜肴一股腦吞進了肚腹之内,連一丁半點都沒有留下。由是他對随着朗科一道磨洋工全不抗拒,隻是這下事發動靜極大,怕是小半個千惱城都能聽見,而事發位置,估摸着就在城東和城南的交界。莫舒泰心想,以小橋流水的率直個性和對白聞鍾的古怪執着,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全速趕去。那王夫看起來跟朗科這種兵油子不是一路,多半配合小橋流水,但倘若局勢兇險,幫手總歸是多得一分是一分。有念及此,莫舒泰再也管不上朗科,辨明方向,甩下一句“朗哥我先行一步”,便即别轉頭朝那火光肆虐之處飄去。
莫舒泰是牛大春點名跟它朗科一同行動的,假如莫舒泰出現在現場它卻缺席,那這玩忽職守的罪名,怕是用镪水都洗刷不掉了。無可奈何,朗科就是心中将莫舒泰祖宗十八代都罵出了花,也隻有硬着頭皮循着他疾馳的軌迹追去。
剛往前沖了幾分鍾,東南方向和西北方向又接連傳來了兩聲震響,煙霧彌漫,火光沖天,一時爲頂上那虛假的藍天白雲蒙上了一層遮羞布。
莫舒泰在社會底層苟且偷生得久了,小聰明有一些,揣度人性黑暗的本事也算出衆,但面對真正的突發事況,總是缺乏應變之才。眼見爆炸接連發生,他擔心小橋流水跟自己目标不一,害怕到時自己撲了個空,小橋流水卻撞見正主被迫孤軍奮戰,情急之下,隻是心亂如麻,卻連身上帶有鬼知道都不曾想到,竟然一咬牙繼續悶着頭往前沖。
莫舒泰全力發動飄術之下,真可謂如風似電,又不多時,便已然能看清那沖天火舌的斑駁紋路了,估摸再拐過幾個路口就能去到首次爆炸的位置,卻聽見頭上一陣唰唰刮響。莫舒泰連忙擡頭循聲看去,隻見好幾個裝備整齊的鬼魂好似秋行大雁一般,先後從街道的上頭一掠而過。他呆了一呆,爾後痛心疾首地怒罵了自己一句:
“媽的!白癡!”
原來在搜捕令下達之時,早就明确指出參與搜捕的鬼魂一律不受尋常禁制,莫舒泰卻偏偏在這非常時期,還去默守那飄行高度的限制令,白白耽誤了好多寶貴時間。如今還要靠着别鬼的行動才驚覺此事,莫舒泰怎麽能不對自己恨鐵不成鋼?但見他鐵青着臉一跺腳,身子借勢拔地而起,緊接着雙足連連淩空虛踢——第一踢沒有動靜,第二踢不見變化,直到第三踢,他才感到一股巨力在足底陡然迸發,單薄瘦弱的身軀在其推動之下,一下子如離弦快箭般飛射而出。
接着又是三聲震天響,火光直灼得千惱城一片赤紅。尖叫聲此起彼伏,無數無辜公魂四散奔逃。天幕上灰蒙蒙的一片,街道上黑壓壓的一片,灰黑兩片,一時相映成趣。
爲了避免白聞鍾混在公魂堆裏摸出城外,地府在部署這次合圍搜捕行動時封閉了千惱、收心兩城,勒令一個鬼都不能放入,亦一個鬼都不能放出。由是身處兩城中的公魂,無論是原住民還是臨時路過的公魂,悉數耽在城中動彈不得。這下變故突生,真可謂城牆失火,殃及池魚,一衆平頭公魂驚惶之下,直如盲頭蒼蠅一般在城内胡亂逃竄,千惱城中頓時亂成一片。
眼見離最近的爆炸地點不過百米距離,莫舒泰右手急速遊動,将一道火蛇咒掐成頓指,身形一晃,星馳電閃地紮入了那團烽火硝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