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在它身後的小倩桃嘴一噘,雙臂環抱橫了牛頭一眼,抱怨道:‘也不知道這毛茸茸大腦袋有什麽好,讓無常大人你甯願扔下我一個也要跟它一道去閻王殿。我明明才是最體貼最懂無常大人!而且我的美貌也不是這個大腦袋西裝怪可比的啊!’小倩玉指一挺,比着牛頭道:‘真不懂你!坐擁陰帥随意不受改變容貌限制的特權,卻偏偏把自己搞成這怪模怪樣!你的審美是跟哪個發廊的Tony老師學來的?!’
‘小倩,不得無禮。’無常冷着臉訓斥了一句,小倩的一雙巴掌便即循聲自後拍來,隻聽得清亮的“啪”的一聲響,它那張瘦削的面龐已然被小倩不住攪動的手揉成了一團亂麻。
‘啊哈哈,小倩,你總得在大庭廣衆底下給我留幾分薄面嘛。我畢竟是堂堂——’
‘堂~堂~無~常~大~帥~’小倩陰陽怪氣地扯高嗓子接道,爾後變掌作鉗,直将無常的臉頰扯起了兩道圓心角120度的弧形,嗔道:‘不準你在我面前擺這架子!’
‘你!’也不管無常的嘟囔,小倩徑自朝牛頭喝了一聲,見它呆了一呆并未反應過來,雙手往腰一叉,高聲再喊了一句:‘叫你呐大腦袋!’
想牛頭貴爲陰帥,自成名以來,就是十閻王都是以禮相待,哪裏受過這種呼喝?眼下這個女鬼不過是無常手底下的一個跟班,對它卻是又笑又諷又罵又叫,無禮得像是飛天意面神教信徒對待極端宗教狂熱分子的态度,不禁覺得既好氣又好笑。隻是牛頭涵養極好,粗豪的長相底下藏着跟它精緻西裝相當的儒雅,咧嘴一笑,竟然朝小倩半躬身子行禮,彬彬有禮道:‘請問小姐有何吩咐?’
‘哼。看在這态度的份上,本小姐就不多刁難你了。’小倩輕輕将乘着輪椅的無常推到牛頭跟前,神色一整,面上的刁蠻傲氣忽地一掃而空,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撲閃着能軟化鐵石心腸的柔光,逐字逐字地輕聲囑托道:‘無常大人就拜托您了。’
‘牛頭兄你莫要見怪。小倩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動辄對别鬼出言不遜,其實并無惡意。’無常滿面堆笑,歉然道。
‘無常兄你多慮了,我怎麽會因爲這種事耿耿于懷?那位小姐天性率真,雖然缺些禮數,卻算不得什麽大毛病。況且它對你的一腔深情,真摯誠懇,質樸得像是一塊初出土的璞玉,觀者無不動容。單憑這點,區區就不會計較它這一時輕慢。’
聽牛頭語氣認真,不似在打趣自己,無常不禁拍腿大笑,解釋道:‘哈哈哈,牛頭兄你指的是方才小倩送别的一幕?那才不是什麽深情。小倩它隻是孩子脾氣,跟我在一起慣了産生了依賴,再加上它最近很沉迷人間的流行文化,電視劇和社交媒體看得太多,學來不少流行語和言情劇的戲碼,這才自娛自樂了一番。牛頭兄可切勿當真。’
牛頭揚起嘴角,不置可否。
兩位陰帥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之中,一前一後、一高一矮,就這麽不疾不徐地沿着空曠的道路往閻王殿行去。
‘無常,這次審議用意,你說是。。。。。。’牛頭方要打破沉默,一出聲,跟前背對它的無常卻豎起了右手食指晃了晃,止住了它的話頭,狐疑之際,卻聽無常提起嗓子發一聲喊:‘周圍的朋友還是快離開的好,不然牛頭大帥可要将周遭這一畝三分地都夷爲廢墟了。’聲音清越,穿透力有如利鑽。
隻隔了片刻,就聽得自道路兩旁大小宅院巷道之中傳來的十餘聲窸窣低響,顯然是有鬼懾于無常和自己的威勢,倉皇逃離。牛頭因此心下暗暗吃驚。要知道這條大道位于歡喜城黃金路段,兩旁府邸大多是豪富之家,鬼丁本就興旺,仆役更是不知凡幾,要在這芸芸鬼衆當中察覺到别有用心的鼠輩,談何容易?
無常回頭瞧了牛頭一眼,見它神色,已經猜出它心中這番想法,連忙開口解釋道:‘牛頭兄勿要想深了,我隻是出于謹慎,随口出聲恐吓一句。結果瞎貓撞上死耗子,倒真吓退了好些宵小之徒。’
‘原來如此。’牛頭微微颔首,又再頓了一頓,見無常不再示意它噤聲,這才話接前文,問:‘從秦廣王大人現身那日算起到今日爲止,搜捕白聞鍾一事已經曆經五日,最有價值的信息,不過是在蝼蛄市發現了他的行蹤。在這種時候,十閻王突然召開這場大型審議,無常兄你以爲到底意在何爲?難不成。。。。。。’
‘牛頭兄,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無常側了側頭,滿不在乎地笑說:‘自然是要巧立名目,又找馬面開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