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如風急飛,一路吊在那堆吵喧巴閉的烏合之衆後頭,手按腰間,伺機而動。
雖然雙方相隔有二十米距離,但那群鬼跟班一套令人眼花缭亂的拳打腳踢,說到底也隻是跟周遭虛無的劇烈交鋒,其本質跟晨練老人的亂拳無異,自然就達不到心無旁骛、鬼拳一體的境界,一雙雙不安分的眼珠子便得以滴溜溜地亂轉亂掃。因此很快隊尾就有幾個鬼混察覺到了小橋流水的尾随行徑。得益于它們是幫趨炎附勢之徒,審時度勢的态度端正得很,由是眼見有這麽一個水靈秀麗的女鬼一路跟随而來,這幾個鬼魂無一心存它是垂涎自己的威風才偷偷追來的幻想,心念一閃,都知道小橋流水多半不存好意。
‘喂!你跟過來是幹嘛!!!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麽?!!’一個龅牙的鬼魂急于表現,搶先朝小橋流水喝道。
見被它捷足先登,其餘幾個也看見小橋流水形迹的鬼魂唯恐落後,也争先恐後地喊了起來。
一個道:‘真是不知死!不知死!你知不知道你跟的是誰?!你知不知道你妨礙的是誰?!’
‘這可是「蝼蛄市」的三位「五虎将」!!’一個補充道。
‘「閃電虎」彭爺、「赤炎虎」金爺、「鐵鞭虎」鐵爺是也!’又一個摻了一句。
‘三位虎爺辦事!閑鬼勿近!就是陰帥來了也得讓三分!你連這個規矩都不知?!混的哪個山頭?!跟的哪個首領?!沒規沒矩,再不走,管保你回去吃不了兜着走!!!’頭一個喝叫的龅牙早知身邊同夥會接連搶話,暗暗含一口氣,等它們零零碎碎地說了幾句,尋着空隙便一股腦地說出這麽一大段來。人屁越長越臭,馬屁卻越長越香,龅牙鬼耍這麽一招,登時襯得接話的兩個鬼魂的馬屁黯然失色。那兩鬼心中不忿,又扯高嗓子噼裏啪啦地喊了起來,什麽“神威蓋世”、“氣吞天下”,用詞一個比一個重,帽子一頂比一頂高,也不知道它們若是拍閻王陰帥的馬屁,是否要用火星文才能表現得出對等的高度。
隊伍前頭的那些鬼跟班聞聲全都扭過了頭來探頭探腦地亂看,有些看見了小橋流水,有些沒看見,但無論看沒看見,都清楚事情不一定要搞清楚,但馬屁一定要跟着拍,這便也争先恐後地張嘴誇贊了起來。無奈前頭三個鬼把恰當的詞都用得七七八八了,這幫鬼們能想到的隻剩“賢良淑德”一類,雖然也是褒義,卻大大不妥,無可奈何,隻得靠音量體現誠意。一時之間,這群烏合之衆震天價的馬屁攪和成了一團刺耳的漿糊,就似零八年奧運會開幕式的朗誦一般,說的倒是貨真價實的中文,偏偏就沒一個中國鬼能夠聽懂。
這通馬屁小橋流水權當耳邊風,一雙妙目睜得大大的,隻全神貫注地留心着最前頭一追一趕的白影和三虎,按在腰間鐵锏的右手不自覺地微微顫動了起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正值此時,小橋流水忽地捕捉到了滿耳吵雜中的一絲異響,心頭騰地湧起了一陣不祥之兆,不及多想,右足便下意識地斜斜往腳邊迅疾一點,身子頓時騰空而起,逆時針地朝左手邊側翻過去。隻下一個瞬間,便聽得“啪啦!”的一聲脆響,它原先站着的位置已然多出了一道數米長的裂縫,裂口整齊而猙獰,好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年惡魔咧開的大嘴。
‘哼!’
一聲冷哼随鞭而至,尾音跟抽回的鞭身一般去得又急又快,幹脆利落,全不拖泥帶水。那幫烏合之衆嘴皮子動的快,反應卻慢得像是拄拐的老頭,直到小橋流水落到地上,才如夢初醒般轟地爆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來,“威武霸氣”地喊個不停。
就這麽頓了一頓,不過片刻,那四道鬼影已然去得遠了。小橋流水眉頭微頻,抿緊嘴唇還要再追,肩頭卻被冷不丁地拍了一拍,驚得它倏地往前掙出了四五米遠,急急回轉身來,卻發覺是陰郁少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