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帶它們進來!’
那喝叫聲隐隐是把婦人之聲,就這麽粗暴地一言令下,即有兩名衛兵從守在兩扇直有百米高的鉚釘黑漆大門前頭的兩列中切出,手提長槍,沿着兩排極粗極古樸的黑色立柱,大步流星地來到了小橋流水一行跟前。這兩名衛兵招呼也不打,當先的一鬼隻将手闆一攤,意爲向小橋流水索要公文,竟然是連話都不願說一句。
這兩個衛兵品階是低,但論起來始終是編制内捧鐵飯碗的主。至于惡鬼,乙等以下的本就不受待見,更何況小橋流水和莫舒泰兩位是區區候補?它們倨傲如此,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眼見那名衛兵對自己如此輕蔑,小橋流水俏臉登時一白,卻又旋即恢複了正常神色,并不遲疑,幹脆地從懷中抽出了任務公文遞到了它的手中。那衛兵接過之後展開草草掃視,也不說明,頭一扭,身子一轉,就領着同來的另一名衛兵邁步走去,直走出了十三四步距離,才頗爲不滿地回頭瞪了小橋流水三者一眼,手一擺,示意它們跟上。
莫舒泰方才遭受了小橋流水那麽一記當頭棒喝,自小塵封在心底的骨氣不由得蠢蠢欲動了起來,此刻看到那衛兵如此輕賤小橋流水,登時火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躬身将手頭箱子往地上一放,大踏步就要趕上去找它晦氣。殊不知莫舒泰剛掠過小橋流水身側,它卻橫出一腳,絆得莫舒泰踉踉跄跄地往前跌了好幾步,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姐姐,你?”莫舒泰既驚又氣,竟然回頭朝小橋流水喝了一句,音調雖低,卻也是史無前例的大膽了。
小橋流水受他這麽厲聲反問,倒是不惱,隻是定定地看了莫舒泰一眼,徐徐道:‘你忘了在又?城紅燈區,你是怎麽訓我的嗎?’言畢抿嘴一笑,便自顧自捧着箱子,快步朝前頭已經繞過一根立柱的衛兵跟了過去。
陰郁少年始終默然無語,此刻見小橋流水動身了,也就尾随它而去,隻剩莫舒泰一個,還傻傻愣愣地呆立原地。
這。。。。。。
莫舒泰搔着後腦,心中既奇又喜,本來受了小橋流水那讓人如沐春風的抿嘴淺笑,已令他誠惶誠恐,再想它此舉一是阻止自己的沖動行爲,實是愛護——實則是可能更接近愛護動物的愛,愛護動物的護,但此刻的莫舒泰可無力分辨;二是因爲又?城自己對它的那頓訓斥而實施的一個小小“報複”。莫舒泰隻覺得跟小橋流水隔着的那座冰山終于打破,而這個春風化暖的偉大結果,自然得益于自己的不懈努力。
有念及此,莫舒泰不禁飄飄然起來,但覺這一路艱苦和所受輕賤,全都不值一提。
或許姐姐它——
‘臭小子!在發什麽該死的呆?!快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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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莫舒泰被那聲呼喝硬生生從意淫中生拽死拖而出時,兩名衛兵和小橋流水陰郁少年早已走得不見了鬼影,又是那兇巴巴的聲源接連喝罵,才指引着他東拐西轉,沿着一條唯有微弱橘黃色油燈點綴的昏暗走廊一路行去,去得一個偏廳的入口。
‘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地做什麽?!進來!’
莫舒泰這才應聲邁過門檻進到了廳中,果見小橋流水和陰郁少年都在裏頭了,兩名倨傲的衛兵卻不見了蹤影。
‘歡迎歡迎!歡迎三位千裏迢迢來到無涯閣!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辛苦了!’
三者在空蕩蕩的廳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等候得正煩躁不滿之際,廳内一扇木門徐徐打開,從中折出一名油頭粉面的中年男子來,小眼睛、高顴骨、闊面塌鼻,梳一個大背頭,身穿筆挺西裝,中等個子,雙拳抱起,連連拱手示意。這西裝鬼的賣相固然差了些,但笑面相迎、言辭客氣,與那兩個傲慢的衛兵真有天淵之别,由是小橋流水三個一見它,不自覺都對之有了幾分好感。
‘你好。’小橋流水微微點頭招呼,問道:‘你就是這次任務的交接人了?那公文查核無誤了吧?’
‘無誤無誤。’油頭粉面笑着說道,‘不過你們太過高看我了。我不過是無涯閣職位卑微的一名管理員,何德何能充當重要的交接人一角?三位還請坐下稍等,我的上司很快就會出來與你們完成交接。’
“還要等。”莫舒泰聞言,不滿地低聲嘟囔了一句,聲若蚊呐,就連小橋流水都沒有聽見,未曾想那如平地驚雷般讓人聞之一震的呼喝聲又再不期而至,直如刀透紙面一般從不知名的别處直逼入偏廳之中。更讓人驚詫的是,那喝叫聲竟似是對莫舒泰這聲牢騷的回應,矛頭筆直地指向了他:
‘臭小子!做人怕命短,做鬼還要趕着去死麽?就這麽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