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五官王。
‘哼。’五官王冷哼出聲,電目橫掃,眼光最後着落在昏迷過去的馬面身上,冷冷道:‘不回來,哪能得見如此奇景,一個陰帥涉事拘捕,一個陰帥徇私阻礙,參與圍捕的陰帥合共五位,竟然還鬧得如此不可開交——這件事傳了出去,地府還怎麽在三界之中擡得起頭來?’言語之間全是對幾位陰帥的指責,倒似是全無發覺秦廣王的存在一般。
‘五官王兄,闊别已久。見你爲地府四處奔波,真是好生讓一直隐于山野的老夫慚愧。老夫于此,代地府衆鬼略表感激。’秦廣王言畢,拱手深深一拜,說起來它的資曆地位本比五官王爲高,現在撞了五官王一張冷臉,竟然還先行如此大禮,觀者無不暗自贊歎,以爲這份氣量實屬難得。
受了這一拜,五官王卻全無回禮的意思,就那般大咧咧地懸于比秦廣王高上半個頭的位置,俯首打量了一番,才刻作生分地淡淡應道:‘是秦廣王兄?自鬼門之亂,你已然隐退萬年之久,不知是什麽驚動了大駕,以至于你不辭勞苦地跑回了這歡喜城中?莫不是——’五官王說到這裏,劍指忽地橫掃,虛空一戳,便指住了閻羅王橫抱着的馬面,喝道:‘是此般有勾結外鬼之嫌、公然拒捕的惡賊?’一言未畢,劍指又轉,指着牛頭繼續道:‘還是此等徇私枉法,全不把陰帥鐵律、地府規條放在眼中的狂徒?’
在場諸鬼聽五官王有意無意地無視秦廣王,字裏行間更俨然是把它當作了外人,不禁各有所思,又見五官王的話鋒直指牛頭馬面二鬼,再想秦廣王力主要暫押此事、另行再審,紛紛想今日惡鬥未盡,一波剛平,一波又起,這下怕是又有一場好争了。
宋帝王踏前一步正要說話,閻羅王卻朝它連打眼色,示意它不要多嘴。
‘五官王兄,責罪馬面勾結外鬼,或許爲時尚早,老夫看此事當中,大有蹊跷,還須——’
‘哼哼!’五官王連聲冷笑,雙袖一拂,厲聲道:‘守備鬼門擅離職守,是爲不忠;拒絕閻王召令,是爲不敬;滅持鏡吏、傷黃蜂、勾連不明怪客、闖縮地台、負隅頑抗鬥黑甲兵,乃至于激發散魂狀态,将半個歡喜城懸于刀尖之上,是爲罪大惡極!諸如種種,何來的蹊跷?!’
‘五官王兄說來不假,馬面犯下罪過,實屬不小,隻不過有一處存疑,倘若不解,就有可能締造冤案。’
五官王眉頭一扣,正要反駁,秦廣王卻全不給它機會,正色道:‘滅持鏡吏一事,未必是馬面所爲。’
‘什麽?’這聲驚呼,卻是出自泰山王之口。
‘老夫查看了殘存的記錄,畫中景象,隻見到持鏡吏背轉身子,随即就是一聲慘呼,再無下文——其中所記錄的,可沒有确确切切地指證馬面是其中真兇。換言之,馬面是滅了持鏡吏的兇徒這一事實,不是我們看到的,更不是我們查出的,而是我們猜測的。’
‘單就這一件事,可就大有蹊跷。後頭發生的諸般事況,或多或少都跟此事有關,所以老夫魯莽,以爲務必要查清此事,這才越俎代庖,将馬面截了下來,提議再審。’
五官王聞言,眉頭一扣,不自覺地往都市王望去,後者見了它探詢的目光,苦笑一下,徐徐點了點頭,五官王登時咬了咬牙關,面色陰沉了下來。原來它這段時間一直在天庭忙于跟那幫僞善的天神周旋,對于最近圍繞白聞鍾和馬面發生的諸般事況都知之不詳,持鏡吏留下的殘存錄像更不曾看過,如今一聽,自己心中也覺得有幾分蹊跷,隻是它卻萬分不願承認秦廣王所說有理,以緻滅自己威風,長秦廣王氣焰。
這邊五官王在暗自氣悶,那邊廂的黃蜂亦自凜然心驚,持鏡吏一事,在場的攏共就持鏡吏、馬面和它三者,持鏡吏斷然是沒有攔腰将自己斬開兩截的道理的,如今秦廣王說未必是馬面所爲,豈非是将矛頭指向了它——何況此事的的确确就是它做的。做賊心虛之下,黃蜂剛想開口矯飾,卻瞧見立于秦廣王背後與它正面相對的鳥嘴朝它惡狠狠地一瞪,不得已将到了嘴邊的一句話生生止住,暗自惶惶不安。
就在這一陣,五官王認爲還是不要接秦廣王話柄來得好,轉念一想,又要将矛頭轉回馬面,義正辭嚴道:‘蹊跷歸蹊跷,這卻不能掩蓋馬面之後犯下的種種惡行!本王——’殊不知它話未說完,一旁的秦廣王卻冷不丁地哼出一聲,直吹得唇上白須不住晃動,旋即張嘴發一聲喝道:
‘馬面!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