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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嘴兄!可算找到你啦!’
鳥嘴雙手負背懸于半空之中,身後蓦地傳來這麽一聲招呼,隻聽嗓音慵懶熟悉,調子裏頭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讨厭,心頭一緊,冷着一張臉扭過頭來,正正對上了身後悠悠湊近的無常的視線。
鳥嘴俯視着端坐于輪椅上頭的無常,一言不發,隻擡手虛扇,打發走引它前來的九幽兵士,旋即便回轉身去,對這不速之客全然不聞不問。遇冷如斯,無常倒也不惱,反倒嘿嘿笑着,厚着面皮挪到了鳥嘴身側,與它并肩懸在空中,歎出一口氣來,感慨道:‘豐都城外這些山岩疊石,還真是壯觀。也難怪鳥嘴兄你起了閑情逸緻,跑出來居高而視,飽覽這盛景了。’
鳥嘴噤口不言,身後雙掌松開又捏起,眉目之間有一陣兇光一閃而逝。
‘哎呀。據說馬面僥幸逃脫了,正往豐都城而來。說起來,富運城離豐都倒着實不遠,但就算馬面全速沖刺,一路暢通無阻,也得好幾個時辰才是。鳥嘴兄你雖然總領這次追捕事宜,但也不用盡忠職守到早早跑出城外這麽遠候着吧?啧啧啧。這待遇,馬面倒不似嫌犯,反而像個領導了。’無常含沙射影,說罷還瞥了鳥嘴一眼,心中好笑,想自己親自前來壞了鳥嘴截擊馬面的盤算,也不知道這張冷冰冰的假面後頭藏着什麽樣的滔天怒火。
‘你背後到底是誰?’良久,鳥嘴終于發聲,陰恻恻地吐出這七個字,開門見山,直擊要害。
無常搔了搔臉,疑惑道:‘鳥嘴兄,我背後——’說着竟然扭頭往後張望了一眼,這才笑着接道:‘沒誰啊。’
‘哼!’鳥嘴冷哼一聲,手腕翻動,突然就側身朝無常打出了一掌。這下來得極其突然,盡管無常早知鳥嘴這鬼難以捉摸,卻萬萬料不到它敢如此發難,心中暗吃一驚,間不容發之際猛谷鬼力,當即擡手反打出一掌。兩掌雙撞,激出“啪”地震天一聲響,兩帥登時應聲側向退去,一下拉出了數丈距離。見鳥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無常遵循“敵不動我不動”的道理,也收斂起蓄勢待發的後招。兩相對峙了片刻,鳥嘴終于又開了口:‘無常,不要再充糊塗了。你如此費心拉攏馬面牛頭,難不成是爲了給麻将桌湊腳?幹脆一些,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無常一手指天,打趣道:‘鳥嘴兄,一來我們頭頂沒有天窗,二來我确實聽不懂你什麽意思啊。我無常後頭,确實無誰。’
‘呵呵。’鳥嘴冷笑連連,在虛空中邁開大步,半丈半丈地拉近與無常的距離,邊走邊問:‘天界?不會。雖然我不了解你,但天界那幫善心泛濫的東郭先生,想來也沒幾個惡鬼能夠經受得住它們。那是西方地獄?也不是。就算牛頭馬面這次承了你恩惠,但以它們兩個的愚直頑固,斷然不願跟西方地獄同流合污。果然是地府中鬼麽。’
‘十殿閻王。五官王剛愎自用;閻羅王忠直正派;宋帝王謙恭笃甚;’楚江王、卞城王、轉輪王專于政事;餘下三王或者閑散,或者獨善其身,如此說來,隻有——’
“叮!”鳥嘴正說到關鍵之處,卻聽得腰間傳出一聲脆響——那是“鬼知道”的默認提示音——眉頭一皺,啧出一聲,探手将“鬼知道”摸出,查看起這不知趣地打斷它話語的消息起來。隻見鳥嘴指頭每往上撥動一次,面上顔色便往下沉了一分,這些陰暗逐漸積澱,臨末仿佛糾結成一團濃厚烏雲,蓦地升起,盤踞在它頭面之上,倒是爲它的直眉怒目襯出了幾分朦胧美。
無常本來因鳥嘴的揣測心頭漸緊,這下見它如此神情,頓時松出一口氣來,旋即也從懷中掏出了“鬼知道”翻找消息——它的“鬼知道開了靜音”。既然這次搜捕由九幽兵士負責,那麽相關信息,除有嫌疑的馬面外,十陰帥自然都有權獲取才是。正這麽想着,無常搜尋的目光就停頓了下來,死死地盯在畫面正中的一行黑字,嘴角一揚,作鹭鸶笑。原來這條消息由身在前線的九幽兵士所發,其中内容是自日夜二遊跟丢馬面後,它們沿路追蹤搜尋所整合出的關于馬面行蹤的消息。前頭的消息都分明指向了馬面的目的地是豐都,直至這條怔住了鳥嘴的消息:馬面于富運城外十裏的位置轉頭往西而去。
這個方向,有着地府的一個節點,它毫無疑問地指向了一個地方——節點之後,那被冥海環繞的歡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