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腹便便的紅衫鬼官立于高台正中,左右羅列着兩位紅衫副手和一衆藍衫教官,大手一揮,将闊大的袍袖掃得獵獵作響,朗聲一喝:
‘未必!’
‘未必潔身自好,但絕不作奸犯科!’——應聲如山崩。
‘未必!’
‘未必堂堂正正,但絕不奸佞下作!’——應聲如地裂。
‘未必!’
‘未必奮不顧身,但絕不臨陣脫逃!’——應聲如風暴。
‘未必!’
‘未必團結友愛,但絕不背信棄義!’——應聲如響雷。
‘好!作爲惡鬼,我們!’
盡管言不由衷,莫舒泰還是鼓足了力氣扯開嗓子接着大喊道:‘不必以成爲惡鬼爲榮!’
‘但必以背棄地府爲恥!’
‘本官宣布!’紅衫鬼官眉飛色舞,下巴微擡,雙臂大張做擁抱未來狀,喊聲近乎咆哮:‘畢拾一2999期惡鬼,正式——上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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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莫舒泰沒精打采地往門口走着,一手不住撫着前胸,低聲嘟囔道:‘也就那麽幾個鬼,用得着喊這麽大聲嗎。。。。。。’
‘想死嗎?還沒走出演武廳就敢發牢騷。’
莫舒泰隻覺肋下被手肘一頂,扭頭即看見小橋流水壓在唇尖的纖長食指,見它眼珠不住滑動示意自己身後有異,連忙噤聲,一隻大手卻已經重重搭到了莫舒泰的肩頭上。
‘我愛地府!地府愛我!惡鬼事務局是我家!繁榮昌盛靠大家!’
‘你小子不用演戲了。’
一把熟悉的嗓音循着肩頭五指傳來,莫舒泰先是松了一口氣,不旋踵卻又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瞪羚遇虎一般猛地紮起在空中擺轉了身子,落到地上已經正對着那個以折磨自己爲樂的藍衫教官經常,眉宇之間全是嚴陣以待的警惕。
‘你又想幹嘛???’
話剛出口,莫舒泰已經察覺到手腳不自覺的微顫,他當然清楚自己的斤兩之于經常,就跟請鲸吃小蝦一般不值一哂。但被這個詭秘難懂的惡鬼折磨多了,莫舒泰知道自己一開始的态度越軟遭受的待遇就越慘,由是總要榨幹肝膽中僅存的幾絲惡氣來壯壯自己虛無的聲勢,好讓經常下手溫柔一點。
經常兩手一攤,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徐徐道:‘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下屬,我找你當然是有任務咯。’
‘什、什麽任務??’
經常正要回答,一旁的小橋流水心想公私要分,自己不便旁聽莫舒泰的任務内容,作勢便要離開,誰知經常蓦地開口叫住了它,道:‘别急,你也有份。’
‘哦?’
‘嗯。’經常摸着後勁,一字一句說着:‘你們兩個是惡鬼候補,循例就是主要負責地府内部的事務。近來歡喜城有一批物資要運往枉死城,你們兩個就負責護送吧。後天出發。’
‘枉死城?!!!!’
本來因有小橋流水傍着自己,莫舒泰還心中大定,想着自己再是不濟,小橋流水的本事可是實打實的,誰想一聽經常嘴中這輕描淡寫的任務内容,頓時又慌亂了起來。隻是它這聲不顧場合的驚叫引來了場中其餘鬼魂的注視,被十餘道意味迥異的目光齊刷刷地一射,莫舒泰隻得安分下來,揪着經常縮到了一邊,急促地低聲質問:‘經常大哥!歡喜城到枉死城!你想我們走多久啊?!’
‘不是走啊。’經常頓了頓,‘不是有懸車嗎?’
牙關一咬逼着攥緊的雙拳松開,莫舒泰強壓下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回道:‘經常哥,我當然知道是用懸車——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懸車也要好久啊!單程起碼都要半個月吧!’
‘這麽點時間對鬼來說哪裏算久了?’
‘不是你。。。。。。’
‘好了小泰。’莫舒泰正要再說,小橋流水卻擺了擺手截斷了他的話頭,朝經常一亮左手掌心,問道:‘任務文書呢?’
‘啊,我還沒弄好呢。’經常歪了歪頭,補充說:‘不過隻是最簡單的護送任務,文書在你們出發當天再給吧。好好準備,别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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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你說這個混賬是不是針對我們啊?!剛結束培訓就派我們幹這種苦差!’
小橋流水淡淡望了正忿忿不平地敲着床闆的莫舒泰一眼,既無接茬埋怨的意思,又聽不見撫慰的溫柔,語氣平靜得像如鏡碧波,簡略地吐出三個字來:
‘修煉吧。’
熟知小橋流水的脾性,莫舒泰倒不對它此刻的鎮定冷淡感到意外,本來他也不過是一時氣塞,現在連聽自己發牢騷的對象都沒了,又自認沒有朝空氣抱怨的自欺欺人的本事,也隻可以依小橋流水的話平複心境,開始冥想起來。
莫舒泰和小橋流水二者目前的靈體狀态已趨穩定,再也不需要固定的睡眠了。地府之中靈體早已穩定但依舊保持着睡眠習慣的公魂不少,隻是要麽是那些百無聊賴厭倦了無窮無盡的時間的老鬼,要麽就是那些資質平平遭遇了瓶頸所限而甘于混日子的惡鬼,莫小兩鬼兩者皆不屬,便幹脆地暫停了睡眠,轉而将時間投入到感悟“一”的存在和根據《法術大全》來掌握更多的法術當中了——其實莫舒泰是願意睡覺的,無奈小橋流水不允,再不情願,他也隻得乖乖順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