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所謂老油條。這類人喜歡在人堆中高談闊論,分貝能拉多高拉多高、嘴巴能撐多大撐多大、手舞足蹈眉飛色舞,一副在演獨角戲的架勢。這類人通常不會是這個金字塔的底層——也相差不遠了——但高層的看他不起、底層的看他不慣,自覺左右逢源,實則上左右不是人,是金字塔基座一塊非常不穩定的土坯。但是因爲這類人慣常爲了攀關系裝客套,左鑽右挖,确實對整個金字塔有比較全面的認識,甚至還會了解一些秘辛隐晦,再加上外強中幹的屬性,拳頭到肉話就出口了,對于想了解這個密閉金字塔的人來說,是狠有利用價值的信息來源。
一是真正的狠手。這類人大多極靜、極沉穩,冷淡得像是山間一塊磐石,任由風吹草刮都紋絲不動,存在感或者不強,尤其在人堆中可能還會略嫌不顯眼,但一旦與他四目相對,這類人眸子裏的寒光足讓定力不足的人一個激靈、渾身冷顫——這類人本身就是一柄無柄的尖刀,碰哪都會劃到手,是金字塔中相當奇怪的邊緣體。
七情地獄這條鬼龍很長,不過柳還望自門柱往綠色通道一路走去,幾乎沒有發現狠手,乍覺古怪,轉念一想又覺得平常,九死地獄之中,鬼犯全都獨自在死亡之間掙紮徘徊,固然可怕,但遠遠談不上殘酷,要培養出幾個超然物外的和尚道士可以,想磨出幾柄刀子就難了。
不過無妨,柳還望想找的本就不是狠手。
‘喂!喂你幹嘛!!!’
柳還望一手揪住了一個正跟前後鬼犯聊得興高采烈的龅牙。那龅牙受驚之下,連聲嚷嚷,竟然擡腿朝柳還望小腹踢了過去。本來還多少覺得自己這般強硬不太道義,見狀如此,柳還望頓時落了個正當防衛的冠冕堂皇,嘿嘿一笑,手掌盈滿鬼力平着胸口往下一切,那龅牙急于投懷送抱的右腿腳踝當即凹進去了一截。靈體受損帶來的震顫海嘯般往龅牙全身一撞,不旋踵便激起了一陣呼天搶地的嚎啕,直如晴天霹靂一樣炸響。
‘你們他-媽的鬧什麽鬧?啊?!!是不是做鬼做煩啦?!’
聞聽一名被驚動的獄卒罵罵咧咧地就往自己這邊趕,龅牙連忙催谷出一股被逼良爲娼的愁苦冤屈,嚎啕得更加起勁,高叫道:‘官老爺!官老爺!有人想插隊就動起手來啦!!我好苦啊!!!快把它抓了!往苦段送!這種鬼渣!天啊天啊!都不把地獄不把地府不把十位閻王爺看在眼裏啦!!!’
看龅牙如此賣力地表演,柳還望不覺好笑,更深知自己找對了老油條,見那獄卒越走越近,手上還掐了個頓指,怕它真的情急動手,這才高高揚起自己的百煉令牌,招呼道:
‘兄弟!誤會!我是來應試的,想跟這位小朋友聊聊天而已!’
那獄卒聞言眉毛一挑,又定定看了它手中令牌一眼,這才卸了頓指,隔空喝一句‘小點聲!别讓兄弟不好辦事!’,并無二話,幹脆地轉身離去了。
‘這。。。。。。這。。。。。。’龅牙見唯一的靠山竟然對柳還望的作爲視而不見,頓時啞口無言,原本跟它聊得投機的幾個鬼犯見狀也紛紛往後退去,非常識趣地爲柳還望和龅牙留出了一塊寬裕的私人空間。
柳還望嬉笑着拿百煉令牌往龅牙的龅牙上敲了幾敲,笑問:‘認得這個東西嗎?’
‘不。。。。。。不認得。。。。。。’
‘地獄生存戰聽說過嗎?’
龅牙不接柳還望的話茬,竟然噗通跪地,死死抱着柳還望的右腿央求道:‘這位爺!這位大爺!我什麽都沒做啊您是不是認錯人啦?求您高擡貴手别折磨我!你想要什麽我有的話我都給你啊!!!’
我去,這孫子,地獄裏這幫鬼犯求存的意志真他-媽的強烈,也不知道圖什麽。
‘哎,哎,起來。’柳還望忍着厭惡拍了拍龅牙的頭要它起身,誰知那龅牙就是不起,嘴裏還死活喊着什麽‘放過我放過我不然我就不起來!’,惹得原先避之不及紛紛撇過頭去的一衆鬼犯都不禁側目,交頭接耳,津津有味地看這場鬧劇。
好端端的一場恐吓鬧出了情感糾紛的醜态,柳還望頓時被四周聚焦而來的目光灼烤得心頭火氣,手頭發勁,抽紙一般直接将龅牙整個提了起身,大聲喝道:‘閉嘴!老子隻是要問你點事!’
被柳還望兇神惡煞地這麽一吓,龅牙終于止住了嚎叫,傻傻愣愣地不住點着頭。圍觀鬼犯随之也受到了柳還望泛着兇光的掃視,個個都心頭咯噔一聲響,不約而同地别開了目光,又重新專注到自己那看來要直到海枯石爛的排隊中去。
發下話來要那幾個鬼犯将龅牙的位置留好,柳還望才在它們唯唯諾諾的附和聲中一手拎着龅牙走遠。尋了個能坐下的地方将龅牙扔下,柳還望随之盤腿而坐,命令道:
‘七情六欲,把你對它們的了解一字不漏地全告訴我。别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