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将那些不懂的字眼都按髒字、褒義詞組合一遍,這第五段珠鏈所代表的區域——也即是它目前身處的區域,也是它搜尋過的五片區域中,唯一有四個髒字同在一排的地方。
這怎麽能是巧合呢?!
盡管全然無法斷定這個異常是不是真蘊藏了玄機,柳還望的阿Q精神卻已經以百分之二百的功率運轉了起來,隻見它随意地将四段珠鏈往褲兜一塞,便縱下開始摸索起來。多得剛搜尋完這片不久,腦中印象相當鮮明,柳還望很快就順利找到了目标:“陽痿”、“下流”、“下賤”以及“無恥”。本着謹慎求真的精神,柳還望不辭勞苦地又将這四對字刻摸索了一遍,确認的的确确對應的是這四個詞、并且排成了一排,它這才長出一口氣來,落下一塊心頭大石。
繞過了就連做了鬼都依然覺得是把戳心尖刀的“陽痿”,柳還望徑直地摸向了自己最能認可的“無恥”邊上,五指輕捏成拳,不住地在這兩個字刻上頭敲敲打打,又将指腹貼在“無”的頂上試圖灌入鬼力。無奈任柳還望如何倒弄,這兩個字刻就這麽死心塌地地紋絲不動,堅守着自己作爲鬼造死物的操守,固執得像個入定的高僧。
又折騰了好一陣,這字刻依舊這般巍然不動,柳還望心已涼了一截,它又接着對另外三對字刻如法炮制了一遍,依舊是一無所獲,這才心灰意冷地跌坐到“陽痿”邊上,聽着心底一團亂麻打轉的窸窣聲響,垂首不語。
呆坐了半晌,柳還望仍不死心,強自打起精神來,又将能想到的所有法子都試了一番——“陽痿”依舊是“陽痿”,對它一雙大手的上下撥弄全然不爲所動。恨鐵不成鋼,至此,柳還望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煩悶,騰地催谷了鬼力,攥起右拳就猛地朝“陽痿”砸了過去,誰想它這包含怒氣的拳峰到處,依舊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波瀾不驚,别說迸裂,就柳還望所感覺來的,怕是連豆粒大的凹陷也沒有。一想起自己被這些字刻耍得團團轉浪費了不知多少寶貴的時間,如今眼見脫離無望要毀其洩氣,使出大半力量打出的拳頭竟然還被擋下了——當人的時候好歹是被人渣害死的,做了鬼竟然被顆爛石頭欺負!自覺受了奇恥大辱,柳還望羞憤成狂,掄起充盈鬼力的雙拳,暴風驟雨一般朝“陽痿”胡亂砸了過去。吊詭的是,柳還望這番狂攻打了過去,卻真似兒童的粉拳紛沓打向空氣,那平平無奇的石刻照單全收,卻允地不損分毫。起初這詭異的現象隻如火上澆油,緻使柳還望出力更猛、出拳更快,等到它打得多少有些厭倦了,柳還望才察覺到其中古怪:“蠢貨”明明就被它一拳粉碎了。
猛然醒起這點,柳還望連連罷手,沉吟一陣,突然繞過“陽痿”一個箭步邁出,裹挾着捏成一團鋼塊的拳頭風風火火地沿着這排髒字急速蹿去——
左起一拳,粉碎“下流”!
右起一拳,粉碎“下賤”!
飛起一腳,粉碎“無恥”!
站在被黑暗掩埋起來的碎石堆上,柳還望重拾了幾分自信之餘,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逆着一路碎石踩過去,柳還望回到了“陽痿”跟前,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有一個東西未試——百煉令牌。反手從後腰抽出這柄尖頭方腳的長柄木牌,柳還望摸索着按下了“令”字,聽得周圍依舊沒有分毫動靜,它又忐忑地按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像個上班首日就遲到的職場新人摁電梯一般心急火燎地朝“令”字一頓亂按,柳還望不禁破口大罵起“操”來。那百煉令牌平白無辜地受了近一分鍾的輕辱,“令”字的漆面都剝落了一層,柳還望才反應過來自己實在是深陷焦躁之中不可自拔,黑暗地獄裏頭會有動靜就怪了,也顧不上向手中木牌表示些許歉意,連忙伸手往“陽痿”摸去。結果柳還望手剛伸到,就感到仿佛有一段高速滑動的鏈條在刮擦指腹,慌亂之下,它不及多想,胡亂地将令牌别回了後腰,竟然就手足并用地攀到了那憑空冒出的“鏈條”上頭。不明就裏地,柳還望隻覺得身子一輕,盡管目不能視,但它也清楚自己正在被徐徐帶上高處。
‘媽的。。。。。。’
想到這無論如何也該是黑暗地獄的終局了,柳還望隻覺心中萬千感慨,真是一言難盡,思來想去,隻喃喃地吐出一個“媽的”來,權當是問候負責這層的所有地獄設計師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段鏈條終于頓了一頓止住上升,柳還望沒有急着上爬,穩穩地攀在那裏等了一陣,确保鏈條是穩穩當當地停好了,這才手腳并用,像個不住開合的塑料夾子一樣往上攀爬。
一手探到了平整的頂端,柳還望摸索了一陣判斷面積算是開闊,這才腳下發力一蹬飛身而上,頭頂剛往上升了半寸,眼前登時一片亮白,如墜白晝。大張着雙臂沐浴在這片耀目的純粹白光之中,柳還望長出一口氣,隻覺得精神爽利、身心舒暢。回頭看了看腳下那一片連綿不絕,如同海面一般寬闊的黑暗,柳還望不禁心有餘悸,想自己要是一直被困在這片不見天日的絕望之中,怕是也會像那些被自己撞見的鬼犯一般,麻木得不會再對外界變化有所反應吧。
柳還望邊抻着身子,邊環顧四周。隻見它目前身處的這個平台約莫四百米見圓,純白色地面,一馬平川,空無一物,唯有那座漢白玉質地的高大門柱盤踞正中,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勢,氣象萬千,好不氣派。
在黑暗地獄徘徊的這段時間,令到柳還望徹底失了對時間的把控力,唯恐自己會因超時而淘汰,觀察既罷,想是再無機關,它不願再停留多上半刻,腳掌一蹬便大步流星地朝門柱趕了過去。行到離門柱不過十米之時,柳還望摁下“令”字,但見那條熟悉的裂縫像被撐開的巨口一般慢慢張開,當即縱身一躍,如紙鹞一般蹿了進去——
?!!!!!!!!!
一進到門柱裏頭,出口就應聲合上,柳還望心中頓時泛起一絲不詳,随着身子下落低頭看去,它這才驚覺梯廂并無地面,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片深不見底、與這層地獄如出一轍的無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