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鳄魚大張如斷頭台的血口邊沿的牙簽鳥一般。
馬平也是一隻牙簽鳥。
就在吊兒郎當猛蹬一腳往後疾蹿的瞬間,它就從地上那深得過分刻意的腳印中讀出了詭詐的氣息,以至于馬平很快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吊兒郎當一直刻意地留作一刀不發,或許不單單是爲了謹慎,還是爲了培養它的慣性思維。馬平懷揣着這個猜想,方腳步一點疾馳追去,恰恰就迎上了吊兒郎當揮出的第二刀,看着吊兒郎當大開的門戶和僅餘殘柄的雙劍,馬平意識到自己是對的。
在一對一的德州-撲克對賭之中,要确保必勝,唯一的方法就是知道對方的底牌。在吊兒郎當第二刀剛剛揮出、淡黃色的刀身仍未完全消去的當口,進退之間,馬平迅速下定了決心,上身一挺、腳下一疾,面上挂滿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剛毅決絕,這才有了吊兒郎當長劍一揮、劍刃無數的一幕。
‘灰——飛——煙——滅——吧!’
從起跳起嘴上就念念有詞的馬平察覺到身周的氣息一瞬間凝重了起來,分明就要有巨大的危險襲來,騰在空中如離弦飛箭的它急促地吐出了口中咒語的餘下音節,一股劇烈的氣爆當即在它持劍的手心炸開,一鬼一劍就被氣爆産生的巨大推動力分離,朝前的長劍像是得了二段推進力的火箭般去得更快更猛、在後的馬平則借着這股巨力不住地往後打起跟鬥來。呼吸之間,無數金黃劍尖雨點般襲來,隻是馬平的反應太過迅捷,以至于劍尖才紮出小半,它已經安然落到了攻擊範圍後頭的空地之上,隻留下自己那柄風馳電掣的長劍在劍叢中刮擦出一陣铿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自己費盡心機才甩出了一對K,本以爲勝局已定,誰知還是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吊兒郎當再也無法壓抑心中憤懑,扯開喉嚨在當空圓月底下歇斯底裏地咆哮起來。比孟姜女的哭聲還要凄厲幾分的聲浪掃過,饒是場中惡鬼激鬥正酣,也個個忍不住扭過頭來瞥了一眼。
雙拳鬼力一凝,吊兒郎當右手随意一擺,便将被劍叢磨去了大半勁道的長劍格開,又從鼻中吹出一口惡氣,正要迎上設想中馬平該有的波濤駭浪般的反攻,圓睜的虎目卻瞥見正往某處疾馳而去的馬平,身姿大展猶如掠波飛燕,但目标卻偏偏不是自己——
幽冥虎!
被馬平一而再、再而三地瓦解去自己精心設計的攻勢,又遭到這番“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羞辱,本就在火頭之上的吊兒郎當,此刻好似又被澆了幾噸油、數百擔柴一般,心火之旺,足能将塔克拉瑪幹沙漠燒成一塊占地30萬平方的粗制玻璃。
草!!!
徹底失去理智的吊兒郎當,時下心中已經再也沒有秘術的什麽限制、什麽副作用一類的概念,隻憑意氣将鬼力一催,打定哪怕自損一千、也定要傷馬平八百的念頭,憑地又抽出一把雙刃長劍來,瞄準了倒卧在地紋絲不動的幽冥虎,手臂猛地發力往下一揮——
要狙殺前來索取贖金的綁架犯,無需四處搜刮,十字準心隻要定定瞄準着一處即可——裝着現金的地方。
這是吊兒郎當的戰鬥經驗搶在怒火的縫隙底下做出的近乎本能的判斷。
就在離幽冥虎不過咫尺之遙的地方、就在隻差半秒劍刃就能舔-舐靈體碎片的瞬間,馬平的腳步止住了。
???
!!!!!!
‘馬——’
吊兒郎當浸滿羞怒的一句嘶吼剛喊出頭一個字,它隻覺得左邊肩頭一沉,巨大的靈魂震顫感覺就開始如失控的貨車一般在它身内胡亂沖撞起來,劇烈的沖擊震得它一雙眼皮猛地撐開又搖搖欲墜,被怒火熏得焦紅的視野當中隻剩下朦胧的景象——一個因缺了一臂而顯得左右失衡的黑影,指頭那抹熠熠生輝的法術亮光,像是無盡黑夜中殘存的一點星辰般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