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惡鬼候補并開始崗前培訓後,因爲鬼差們都懶得做房間調整之類的瑣碎工作,由是莫舒泰和小橋流水依舊住在選拔時就住下的這個房間,晃眼就過去一個月(地界月)了。
“漂亮姐姐你實在太自律了。。。。。。”莫舒泰掙紮着坐起身來,打了個綿長的呵欠,回道:“雖然我不再需要睡眠,但睡眠需要我啊!你看地府裏那些鬼,頹喪到不行,隻能混吃,不能等死,要是我不盡可能地偷懶,怎麽能好好地融入到這個社會裏面呢?”
‘歪理!’
在小橋流水盈滿鬼力的拳頭敦促之下,莫舒泰再不情願也隻好住了嘴,悻悻然盤腿浮到空中,合上雙眼,試圖去更深地感受“一”的存在。
良久。
“呼~”冥想結束,莫舒泰落到床闆上,雙掌撐起上身,仰望天頂,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來。
‘小泰。’小橋流水喊了莫舒泰一聲,斟酌再三,一字一句認真說道:‘其實關于你來到地府的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難得休假,我想跟你讨論下。你介意嗎?’
“嗯?”莫舒泰愣了一愣,回道:“這有什麽好介意的?漂亮姐姐你放心大膽地說!要是你幫我搞明白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嗯。’小橋流水輕答一聲,擡手放出個火蛇咒,用鹜将其定在空中截成了長度不等的三段,最長的一段攔在中間,最短的一段在下、次短的一段在上,兩段以最長一段分隔兩邊,而後解釋道:‘最長的這段,視爲酒店的邊緣;最短的時間是你;第二短的這段,就代表鬼門。’
莫舒泰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按小泰你的說法,當鬼門打開的時候,你正被一個鬼上身的警察追趕,然後逃到一個天台上面,在那裏你看到了鬼龍卷。同時你補充,你在的那個天台,跟酒店臨江一棟的天台是分隔開的,換言之,以「正常人」的能力,是沒辦法跨越過去,并接近到鬼龍卷,進而再看到鬼門的,對嗎?’
莫舒泰重重地點了點頭。在崗前培訓的這段時間裏,他對小橋流水可謂是推心置腹,不單止鬼門期間發生的種種、它跟鍾鳴鼎的關系、跟馬小玲發生的事、以獸血開陰陽眼的事情,乃至于自己九煞追魂的命格,甚至悲慘身世都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楚楚。盡管他這番以誠相待沒有換來等價的回應,小橋流水甚至至今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還沒有告訴他,但莫舒泰依舊執着地認爲小橋流水是值得他信賴的鬼。在這個蒼涼地府之中,莫舒泰對小橋流水的依賴和信任,僅次于那個指點它迷津、如今音訊全無的冥海老叟。
等我培訓結束出勤的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找到它老人家報答。
“這就太奇怪了。”
‘我也知道很奇怪。。。。。。’莫舒泰搔了搔後腦勺,說道。
‘鬼門有牛頭馬面兩位陰帥把守,像白聞鍾這種絕頂高手,也費了一番功夫才越過了它們的防線。你不僅不懂言符兩咒,隻說身體能力,你也不過是普通人裏中等的水平,再加上你和鬼門相隔了這麽一段距離,你怎麽可能在被術者、野鬼以及陰帥重重包圍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鬼門?這不可能。’
‘但。’眼見小橋流水逐個羅列已知信息,似乎已經将推理推進了死胡同,它卻話鋒一轉,食指指着代表莫舒泰的那段火,說道:‘如果往你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加入種種假設,這件事就有可能了。’
“什麽假設?”
‘你說你被那個警察開了一槍,而後你就失足墜樓,接着就失去了意識。顯然,你沒死,所以你才來地府當了個假鬼,那可以肯定的,就是你既沒有被子彈打中要害,墜樓途中也被接住了沒被摔個粉身碎骨。問題是,誰接住了你?’
小橋流水将那段火聚成一小團,控制着它慢慢往上騰挪。
‘在白聞鍾打破防線穿入了鬼門之後,馬面随之追了進去,牛頭在那個瞬間,也被白馬兩者的驚人之舉分了心,這就爲送你進鬼門創造了可乘之機。所以我大膽假設:接住你的那個人,在牛頭分心的那一瞬,用了某種特殊的法門,這個法門類似于瞬間轉移,這才在千鈞一發間,瞞過在場所有人鬼的眼睛,将你送進了鬼門之中。’
莫舒泰聽了小橋流水的推論,目瞪口呆,這這那那了一陣,才從驚駭中湊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想幹嘛??!”
‘我也不清楚。但我猜他是受了白聞鍾的刺激,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能做到這種事嗎?!”
‘我說臨時起意,可沒說毫無準備。’小橋流水瞥了莫舒泰一眼,道:‘這種法術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我确實聽過相關的傳聞,毫無疑問的是,要轉移一個活人,法術的限制必然很多,而且會耗費施術者極多的精力乃至于壽命。我之所以會認爲這個人是臨時起意,是因爲,要實施一個代價這麽大、這麽複雜的法術,假如是早有準備,這個人一定會控制好所有可控制的不定因素,放在這次裏看,至少有最簡單、最關鍵的一點他沒有做到,所以我認爲他受了白聞鍾的刺激,臨時起意。’
“哪、哪一點?”如同腐臭淤泥的呆滞和遲鈍直從莫舒泰兩個大而無光的瞳孔中噴湧而出,就是小橋流水這般淡定冷漠的鬼也禁不住想用拳頭給這張蠢臉添兩個凹陷,饒是它富有涵養,這才忍住了怒火不放,依舊維持着慣常的冷淡口吻,回道:‘你。如果早有預謀,那個人肯定會控制好你,找好最佳的施術位置養精蓄銳,而不會任由你像沒頭蒼蠅一樣在酒店内部亂竄,再費精力時間去抓住你。’
莫舒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給小橋流水的心火添了幾條柴薪。
‘正是因爲這樣,才令到這件事更加詭異。一個因臨時起意而行動,依舊能夠在倉促之間完成這麽艱巨的事情的人,可見他城府有多深、實力有多強——不過這些都還不是,至少不是現在的你需要擔心的事情,你要擔心的是。。。。。。’
“爲什麽選我。”
不等小橋流水說完,莫舒泰便接過話茬公布了答案,隻是他根本沒有閑情餘裕爲自己的機智竊喜,話音剛落,又聽莫舒泰長歎一聲,仰頭,任由自己散碎的目光遊離在黑魆魆的天頂之上,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