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還望先是一愣,而後頗有深意地看了馬平一眼,笑了。
這小子,他-媽的在這裏等着我呢。
看見柳還望皮笑肉不笑的猙獰表情,馬平會心地回以一笑,感歎道:‘柳兄,你這個計劃的立足點,不是洞頂不穩,是鬼心不穩,對面是一個抱着共同利益臨時結合的聚合體,隻是這共同利益最終一一瓜分時又要争搶,所以各懷鬼胎,難免令這個團隊有縫隙可尋——但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馬平食指平伸,戳到象征己方的淺坑,一點一點往下鑽。
‘共同的利益,卻不存在共同的犧牲。這個九死一生的鬼選,我不願當,柳兄你不願當,它們。’馬平将淺坑拖成了一個筆劃細長的叉,接着道:‘自然也不願當。’
‘小郭倒是願意。’馬平用滿含愧疚和疼愛的眼神望了倒卧在旁的小郭的背脊一眼,說:‘隻是我拒絕了。雖然我馬平自私,但踩着别鬼殘魂往上邁步的事,不願再做一次了。’
‘哼哼,’柳還望冷笑一聲,說:‘你這套,都給這洞裏十幾個套過幾次?’
‘連上柳兄你,兩次。’馬平拍了拍柳還望的肩膀,仿佛是老師在誇獎學生一般說:‘面對這樣的困境還想硬着頭皮拼得鬼不多,能動腦想法子運用手頭資源的就更少了——柳兄,一如我之前說的,你确實是個玲珑鬼傑。’
拍開馬平的手,柳還望滿是不悅地哼出一口氣來,卻又無可奈何,隻得一屁股癱坐在地,試圖通過自己的臀部向土地傳遞自己的負面情緒——所謂将痛苦與人分享,即能減少一半嘛。
‘柳兄你不必如此沮喪,固守未必是件壞事。’
馬平見柳還望面色難看,卻不打算止住說話,反倒慢條斯理地繼續道:‘那兩個勢力之所以埋伏在此,說到底是爲了晉級,而要晉級,減少對手倒是其次,盡早逃出地獄才是正經——換言之,在這裏耗時間,它們的立場跟我們的立場是一緻的,我們的劣勢跟它們的劣勢比也大不上多少。’
‘或者說,根本一樣。’
‘到今日爲止,大概是地獄生存戰開始以來的第二十二天,我記不清了,初時還能憑多年的經驗将時間摸準,但在這裏呆得久了,感覺一亂,估算時間就沒有底氣了。’
‘就算二十三天好了。算下來,距離限制的時間,還有三十七天——用在之後的十三層上,很充足了。’
馬平在地上劃出“三十七”的字樣,是端正的楷書,筆劃挺拔精幹,其中的豪氣如蛇信一般,忽藏又露。在書法上,馬平顯然頗有造詣。
‘鬼數限制倒不必多慮,就算走在最前頭的五鬼全通過了,餘下十五個席位也算充足,況且它們是否能通過也未可知。’
馬平又用指頭勾畫出一個“五”字,依舊筆走龍蛇,氣勢非凡。
‘柳兄啊,沉下心。’馬平目光炯炯,好似藏了雪原中雄雄燃起的一簇篝火,‘等吧,等。雄獅撲象,一定要忍忍。一旦它們放棄埋伏開始登頂,我們便能以其人之身,還至其人之道,将它們負責殿後的幾個。。。。。。’馬平說到這裏,孤掌揚起,猛地一握,狠狠吐出四個字:
‘一并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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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睜開眼來,柳還望望着頭頂昏黑一片的洞頂,已經摸不清自己在這裏枯等了幾個時辰了。
除了初時因爲靈魂不穩定而不敢過度消耗的新鬼,衆多鬼魂實則無需睡眠,但它們卻依賴睡眠,睜着眼的時光太漫長了,不用睡眠蠶食去一些,便度日如千年。
‘媽的。’
柳還望爬起身來,把玩了一番捏在掌心的青木珠,定定地看了不遠處的馬平一眼,又扭頭瞧着同樣距離不遠的甬道口,想了想,決定去頂下現時正在放哨的鬼來,用看刀雨中的刀山這種聽起來玄幻又帶有一點浪漫色彩的無聊行徑打發去自己綿長冗餘卻又偏偏點滴勝金的時間。
媽的。
‘兄弟,你幹嘛呐?’被柳還望大咧的動作驚醒的不止瘦高漢子,矮小漢子窩在一旁,一隻眼睛卻睜得比金卡戴珊的屁股都要來得大。
‘沒什麽,太無聊了,去放放哨,打發時間。’
‘嗨。’瘦高漢子爽朗地應和一句,便鯉魚打挺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脖頸臂膀,走近柳還望朝甬道口比了比手勢,笑說:‘被你這麽一說連我都覺得悶得慌,咱倆一塊去吧,免得你把盯梢那一對拆散了,等下回來一個哀哀怨怨的,大家都不好休息。’
‘哈哈。’柳還望被瘦高漢子的玩笑話逗樂,連聲稱是,挽着瘦高漢子肩膀就要往甬道口走,結果兩鬼步子都還沒邁開,一聲慌亂的呼号便自上而下屁滾尿流地撞入耳洞——
‘對、對面!上刀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