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這麽瞎走可不是明智之舉啊!’
忽地聞聽叫喊,柳還望慌而不亂,隻約略辨清來者方向,便已将三枚青木珠扣于指間,面朝那邊,小退兩步,卻不回應。
來者似乎摸準了柳還望的心思,‘嘿嘿’一笑邊從一個雪堆後頭跳将出來,空空雙手高舉,卻不往前冒進,隻呆在和柳還望約莫相隔十丈的距離大聲喝叫:‘兄弟,别緊張!我是和平使者!一點惡意都沒有!’
柳還望聞言依舊不做聲張,反倒大大方方地向來者亮出了手中的青木珠,意思明了——有話快說,不然快走。
‘哎呀。鬼和鬼之間的信任真是。。。。。。’來者頗爲無奈地抓了抓頭,雙手一攤,解釋道:‘哥們,是這樣的,這極寒地獄的寒風吧,單打獨鬥,除非有什麽厲害的法門,大家都撐不了多久——咱們都是滿額的乙等,鬼力多少大家都門兒清,總不能你就這麽剛巧是個「海角」吧?哥這邊呢,連我有四個鬼,大家都希望能聯合成隊伍,這樣紮堆互相遮風,能大大減少鬼力的消耗。怎麽樣,你來不來?’
這來者五大三粗,颌下胡須分成三束,偏偏一雙眸子長得水靈溫婉,頗有江南水鄉的柔情眉眼風範,顯得甚是滑稽。隻是它言語中滿是坦率真摯,柳還望一聲未出,它就把自己的來意和鬼數抖了個清清楚楚,不禁令到柳還望心生好感。
‘紮堆就爲了多撐些時間,跟換了絕症還賴在病房裏的老不死有什麽區别?難不成跟你一道那些,剛好就是些精于自欺欺人的死老鬼?’柳還望嘴角一擡,刻意挖苦道。
‘哎兄弟你這話糙的。。。。。。’三須大漢尴尬地抓了抓前胸,嘴裏低聲嘟囔着‘雖然也不是沒有道理啦’,爾後卻還是要爲自己的同伴辯解,說:‘你看兄弟,多點時間總是好的,指不準就多出這點時間才找着了門柱呢不是?而且吧,我那邊有一個兄弟,貌似頭腦挺靈光的,你也不妨來試試看看嘛。’
柳還望‘呵呵’地笑着,心中已有了盤算,極寒地獄之中,個個應試者都是朝難保夕,除非已經尋着了鬼門,否則絕無途勝幹戈浪費彌足珍貴的鬼力的道理,況且這大漢看着憨厚,卻透着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不像是要抱團狩獵的庸手——在這鬼鬼自危的地頭,一個強手帶着三個同伴遇着一個落單的獵物,哪有多費口舌的道理?盤算一定,柳還望仍要擺出一副爲難躊躇的模樣,直到大漢幾度軟言相勸,連聲‘大兄弟’地叫着,才裝做勉爲其難的模樣點了點頭,右手一攤,示意大漢前頭領路。
‘馬平!馬平!找着一個啦!’三須大漢領着柳還望沒走多久,便蹦蹦跳跳地竄上了一個幾人高的雪堆,邊竄邊以三裏内擾民、五裏内煩躁的高聲報喜,興奮得意溢于言表,全然忘記了身後的柳還望還頗爲警惕忌憚地隔了三四丈遠。
一名容姿華貴的青年男子盤坐地上正跟另一被灰大鬥篷蒙在裏頭的男子說着話,見喜于顔色的三須大漢像好耍頑童一般出現,不禁好笑,連連擺手說着‘好好好,知道啦’,爾後長身一立,視線越過大漢寬闊的肩頭,居高臨下地紮到了柳還望身上,掃視一番,還未等到柳還望感到被冒犯,瞬息之間便又收回,回首跟那鬥篷男子低語幾句,後者便略略颔首,施起術來。
‘這位兄台,高姓大名?’馬平走到雪堆邊沿抱拳一揖,招呼道。
柳還望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到方才那種讓人不悅的感覺來自此鬼,再見它氣度非常,知道是個高手,此番卻沒有再在手頭扣上五行珠,不卑不亢地抱拳還起禮來:‘高大就免了,我叫柳還望。剛剛這個大個子跟我說你們搞了個抱團取暖旅行團,聽着有趣我就來了,就是不知道這個旅行團前景怎麽樣——因爲吧,反正早晚是要跟獄卒呼救的,我還不如自己晃蕩夠了直接使知難符來得幹脆,免得拖泥帶水。’
‘哈哈哈哈,這位兄台真是風趣。’馬平朗聲一笑,趟下雪來,與柳還望平平相對,笑道:‘柳兄弟,小可姓馬,單名一個平字,這下我倆算是相識了。既是相識,就不應遮遮掩掩,實不相瞞,小可确有一計,隻是苦于鬼員短缺,無奈之下才請兩位朋友出去尋找可靠的同伴——閣下大駕光臨,小可方才冒昧觀察了一番,覺得你确實值得依賴,已經差那位還在外頭的朋友回來了。就是不知道柳兄弟你,願不願意聽聽我的粗淺計謀?’
馬平話說到這個份上,算得上誠意十足,柳還望全然沒有拒絕的道理,雙手環胸聳了聳肩,問:‘那我們是要躲到哪裏輕聲細語地說?’
‘哈哈哈,這茫茫雪原,我還巴不得多出一個鬼來偷聽呢。’馬平向雪堆上招呼一聲,三須大漢和鬥篷男子先後跳将下來,三人并肩站着,從左到右身高依次遞減,顯得那本就略微佝偻的鬥篷男子更加矮小。
‘這位大哥兄台見過了,它叫郭達。至于這位,它叫郭通。’
柳還望見這一粗壯一佝偻同姓,名字還恰能湊成“通達”,心中好笑,想這不會是對鬼兄弟吧?誰想馬平卻似洞悉它心思一般,又補上一句,道:‘它們是兄弟,通兄達弟。’
我靠,還真是兄弟啊,這媽也夠偏心啊。柳還望心中暗自揶揄,面不改色,抱拳一一施禮,郭氏兄弟一道還禮,郭達還笑嘻嘻地嚷了句‘這下好,又多個朋友了’,毫無機心的樣子,與一旁陰沉沉、鬼氣森森的郭通比起來,可愛了不知道幾多個萬分。
‘說之前,我想問問柳兄。’馬平雙眼小城了兩道彎鈎,話鋒一轉,問道:‘柳兄知不知道,這地獄一十八層、殘酷至極的極寒地獄,關的,可都是些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