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舒泰長嘯一聲,一條火蛇從他右手食指指頭綿延而出,不偏不倚,正正撲咬到百米以外一個木樁上頭,當即燃起熊熊烈火,黑煙彌漫,好在地府不需要保護環境、也沒有什麽惱人的極端環保組織,否則恐怕莫舒泰這一難得的進步将帶來的不是誇獎而是口誅筆伐了。
‘啧,距離複試不過一周了才控制住了才能的暴走發出一個完整的火蛇咒,也不知道你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纖長鬼教官悠然地從練習場的角落走出,頭歪向一邊看着莫舒泰的施術成果——那個火光熊熊的木樁——如此揶揄道。
“唉,這總算是個進步,你好歹也表揚我兩句吧?再說了,你不是說因爲我的‘玉樽’完成度最高,相對其他合格者來說有更好的持久度麽?我已經決定了複賽時用猥瑣的打法耗死對手了。”
‘啧。’鬼教官習慣性地又發出這一舌頭刮擦上颚的摩擦聲,感歎道:‘不過也算你小子運氣好,偏偏這一期惡鬼考察在鬼門戰之前結束,否則剛湧進來地府那百八十個術者鬼魂都被扔來參加甄選了,哪裏還輪的到你在這裏扯皮?’
“你說什麽??”
被出言喝問,鬼教官眯起眼睛,滿是不悅地盯着一驚一乍的莫舒泰,冷冷道:‘沒對你小子下狠手,你就給我沒大沒小起來了?竟然敢喝問我?’
“不不不不不!我哪敢啊?!”莫舒泰察覺到自己的失語,生怕眼前這個被危險氣息浸淫的辣手教官會折了自己這朵沒有美過的祖國的花朵,連連搖頭加擺手緻歉,解釋道:“我隻是太激動了,我隻是要确認一次,你、咳、您剛剛說。。。。。。”莫舒泰頓了一頓,“‘百八十個’術者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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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
‘恩?今天回來得晚,又被訓話了?’
莫舒泰搔了搔後腦勺,也不回是和不是,就在門邊幹笑着。
小橋流水見他神色有異,心中奇怪,轉念一想,‘哦’地暗歎一聲,又問:‘抽簽了吧?教官刺激你說抽簽結果很差??跟我對上了??’
“這倒也不是。。。。。。那個教官才懶得關心我抽簽抽到誰。”
‘呵呵~’小橋流水雙手環胸一笑,說道:‘先跟你打聲招呼,萬一你真抽到我了,我可不會留手。’
“我也不指望你會留手啦。”莫舒泰聳了聳肩回道,說畢嘴唇抿起,躊躇了一陣,低聲說:“漂亮姐姐,我聽教官說。。。。。”見小橋流水因自己的話興緻盎然地擡起了頭來,莫舒泰咽了口唾沫,這才繼續道:“鬼門戰後大批遇難者都來到地府報道了,粗略一算,竟然都有百八十人。。。。。。”
‘。。。。。。’
小橋流水聞言低頭不語、面帶黯然,莫舒泰見狀也不敢吱聲,就那麽直愣愣地噤聲立在門闆前頭,仿佛一座毫無美感的廉價現代銅雕。
‘唉。這個數目恐怕不是最終數字,不過相對于這次鬼門戰百年難見的兇險,似乎還算可喜。’
“這還不是最終數字??!”莫舒泰大吃一驚,連忙繞過床闆坐到了小橋流水跟前,小橋流水說話時并不看他,目光茫無目的地飄在别處,似是若有所思:‘這沒什麽好奇怪的,鬼門戰中,大多受害術者都是被鬼侵擾或者纏身後久治不愈而死的。如我這般當場戰死的。。。。。。終是少數。’
“這。。。。。。”莫舒泰愕然地大張着嘴,舌頭像是被蠟封了一般僵在口中,“啊恩”地支吾着,不知道是該安慰小橋流水、還是該同情那些依舊一腳踩在鬼門關上的參戰術者,抑或是幹脆緘口不言爲好。
‘你沒必要這樣,這是我們的宿命。’小橋流水面側向一邊,想起自己參戰前的種種,眼神越發地迷離。
“漂亮姐姐你、你想去看看那批新鬼裏有沒有、有沒有~嗎?”莫舒泰終歸不忍心将那個字眼說出口,又慣常地模糊了過去,小橋流水倒是無事人一般大方地接上了。
‘熟人?’
“恩。”
小橋流水撇了撇嘴角,淡然道:‘你多慮了,我們這些連小世家都算不上的沒落術者可沒有閑心思跟同行打交道。’
——而且這幫勢利眼也根本不會願意跟我們打交道。
小橋流水生生地将後半句截了下來,覺得無謂去跟一個外人宣傳自己家族境況的不堪。
“這樣。。。。。。”
小橋流水見莫舒泰面露難色,想起他之前對馬小玲的種種關心,心中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說:‘放心吧,你的馬千金絕對不會在這百八十之中的,六大世家人品不怎麽樣,但實力絕對過硬的。’
莫舒泰歎出一口氣,眉頭擰成了一個灰黑色的繩扣,閃爍着的眼神不住地掃刮着小橋流水的俏臉,略顯幹燥的嘴唇張開又合起,就這麽掙紮着、掙紮了數分鍾之久,才終于牙關一咬,低聲而又快速地從嘴中吐出一句:
“我關心的是鍾氏集團的少東——鍾鳴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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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聽罷莫舒泰所說的桂城争霸賽始末,小橋流水這才松出一口氣,将卡在莫舒泰脖頸上的一雙緻命玉手松開,感歎道:‘原來鍾家也不過是被利用了,我還以爲這一切都是鍾氏與白聞鍾合謀搞出來的——不,怕是不止我,那些被鬼門戰卷入的術者們現在估計都在瘋狂搜刮着鍾氏父子吧。’
小橋流水這麽無心一言,驚得莫舒泰心中咯噔一聲,雙手鉗着它的肩膀催問道:“他們、他們會對鳴鼎怎麽樣?!”
‘你傻啊。’小橋流水白了莫舒泰一眼,拍開他鉗住自己的雙手,說道:‘他們是術者,再奸惡再氣急敗壞,查清事實之前都不可能對無辜的普通人痛下殺手的。’
見莫舒泰露出了心安的表情,小橋流水也感到安慰,笑了一笑,将身子挪到了床頭,半倚其上,嘟囔着‘奇怪’,思索了一陣,提問道:‘按你說的,鍾氏是因爲少東鍾鳴鼎被拍賣來的古董手鏈中的野鬼攻擊了,心驚之下才萌生了大張旗鼓地辦争霸賽請來貨真價實的一流術者鎮宅的念頭——這就不對了,白聞鍾的計劃需要應和鬼門開啓,且不說說出鬼門開啓時間地點本就是足以令業界震動的本事,這麽一件大事,白聞鍾怎麽可能允許計劃中的一環要靠巧合達成的?完全不合情理。’
“漂亮姐姐你的意思是?”莫舒泰生怕小橋流水又懷疑到鍾家頭上,連忙開口辯護:“鍾叔叔我不知道,但鳴鼎心地非常非常好!他絕對不會和這種陰謀扯上關系的!”
小橋流水知莫舒泰護友心切,不與他争論他斷事的邏輯和标準是否公正,直言道:‘我的意思是,白聞鍾恐怕早就算計好鍾家了。’
“什麽?”莫舒泰仰頭細想一番,頓悟道:“漂亮姐姐你認爲,莊邪跟白聞鍾勾結?”
‘當然有這個可能。’小橋流水點了點頭,而後又手拈下巴,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更傾向于另一個假設。’
“還有另一個假設?”
‘争霸賽之前,我調查過鍾家父子的行蹤,鍾鳴鼎的行蹤,确實與你所說無異。’
小橋流水說到這裏刻意停下看着莫舒泰,意思是這就是我相信你的理由。
‘但鍾天熙出國,卻絕非你所說的公務繁忙——你知道在他出國不久之前,就在鍾家宅邸所在的住宅區内,發生了一起駕車撞人逃逸導緻一個小女孩當場死亡的事故嗎?你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因爲這件事被很好地掩蓋掉了。’
“鍾氏宅邸附近”、“駕車撞人逃逸”、“小女孩”,這三個信息碎片就像拉動了莫舒泰鼻中的一個開關,導緻他的呼吸越發地急促。一件生死攸關的往事經小橋流水的穿針引線,逐漸在莫舒泰的腦海中成型、展開。
小橋流水一心投入到自己的推理之中,全然沒有察覺到莫舒泰的異狀,沉穩的話語中蘊含着的興奮越發隐藏不住,在她漸快的語速中暴露無遺。
‘我懷疑這件事故的逃逸者,正是鍾天熙,而在暗中促成這樁事故的幕後黑手,恰恰就是白聞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