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嘴端坐一方長桌之後,右手不住地把玩着一枚精緻的金雕國際象棋棋子——一枚“馬”——盛氣淩人、目光灼灼,俯視着廳上一名匍匐于地上的手下。
‘屬下查過,是平等王陸大人的人。’
‘哼。那個面上堆笑、滿腹花花腸子的老鬼,最是愛賣人情給手底下人充恩賜德厚——你說那個平局晉級的惡鬼,之前有過投胎中簽不接的經曆?’
‘是的。’
‘呵,果然。’鳥嘴似乎已然笃信柳還望是個尋常的關系戶,面露不屑,嘴角一壓,不滿道:‘這種貨色,無需浪費太多心力去關注——确保進入複試的鬼裏頭,我的勢力占比夠多即可。’
‘這一點可以請大人放心。如此,屬下就先行退下了。’
鳥嘴不耐其煩地擺了擺手準許了那鬼的告辭,待得偌大的廳堂内僅餘它獨自一鬼時,心中的激動和期許才潮起一般湧上嘴角,手上力氣也被這股刺激催動,“啪”地便折斷了那枚精緻的棋子,朗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面!!!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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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尾。’
牛頭應邀來到九幽域太平區商業中心的一處僻靜酒館,向着早早候在該處的這名同僚冷淡地打了一聲招呼。身穿豹紋長袖夾克的豹尾輕浮地将半邊身子探到了露台的圍欄外頭,手上晶石酒杯中半盛着的酒紅色液體随着它手腕的扭動晃蕩着,與它那誇張的紫紅色爆炸頭相互輝映。
牛頭雖不讨厭豹尾,但它不得不承認的是,十陰帥之中最不願單獨共處的,就是眼前這輕佻的男子——後者那花樣百出的浮誇造型,總會沖撞到牛頭推崇典雅、一絲不苟的時裝之魂,令它頗感不适。
‘無事的話我當然也不願意約個糙老爺們出來咯~何況是一個總是西裝革履古闆無趣的糙老爺們~别急,今天可不是來跟你玩時尚battle的。喏,看那邊,那邊!那桌子上頭有你想要的東西。’
牛頭默誦君子三戒,強忍下爲自己身上一套整齊雅緻的淺棕色細白條紋雙扣搭領結三件套傳道的沖動,踏着方正的步子去到豹尾所指的一方小桌邊上,伸手撚起上頭一張被折成三折的紙條,展開細讀起來。
‘就這樣?’
‘喲呵!’豹尾笑嘻嘻地将身子轉了過來,向着牛頭做出祝杯的動作,笑說‘連情報來源都不問直接抱怨量少,看來是信得過我,受寵若驚、受寵若驚——當然就這樣了,你不了解你那個好色的小個子朋友?’
牛頭默然,正因爲它深知馬面好勝倨傲,所以追捕白聞鍾時,馬面定然會全力地躲開地府官方的眼線,以至于鬼門關閉月餘了,無論閻王殿還是陰帥殿對馬面的蹤迹所知不過寥寥,這也才給了馬面是畏罪潛逃、甚至居心叵測的一類陰謀論空子,以至于近日來越發地甚嚣塵上。
‘你爲什麽要幫馬面?’
‘這話說的,出于同僚之愛啊當然。’豹尾毫無正經地歪着嘴回道,見牛頭置若罔聞,顯是不信,‘嘿’地怪笑一聲,又補上一句:‘信不信由你。陰帥裏頭也就這個好色的小矮子我看得順眼,特别是那小子之前不知道從哪裏搞回來一批小雜志,那叫一個勁爆~結果老子看了幾本剛興起,它就鬧失蹤,靠。裏頭我最喜歡那個,叫做rio的,她。。。。。。’
牛頭無心聽豹尾細細點評它看來的人界各個色情明星,更無心去指責豹尾的個人愛好,欠一欠身,便轉頭作别。
‘喂,牛頭。’
沒走出幾步,牛頭就被豹尾叫住,側過身來回望着身後凝視着杯中美物的豹尾,隻聽後者口吻輕浮,似無所指、又像話中有話地說:
‘在這個地府裏,你可以癡迷西裝,癡迷小黃書,甚至癡迷權力高位,因爲這些說到底都是可以放手的「物」,會成爲負擔,但不會成爲負累——該扔的時候,肯定能扔得掉的,你說對不對?’
牛頭略一沉吟,不置可否,轉過身子,大步流星地徑直往外走去。
‘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