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尉遲太豐察覺到情況有異,暗暗叫糟,好在他雖然态度輕忽,根基卻紮實,腰部一軟,上身往後反弓,便堪堪躲過唐衫男子來勢洶洶的左腳掌,以牙還牙,左腳尖一勾、右掌一推,逼得單腳立地的唐山男子身形不穩,向後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尉遲太豐也乘機借力後退,拉開彼此的距離。原來唐衫男子一開始頗有氣勢的拳擊姿态、華而不實的虛晃以及那記平平無奇的刺拳,都不過是幌子,要的就是麻痹尉遲太豐,在他心中留下“這人打的是拳擊”的刻闆印象,好讓他不防備自己的腿部動作,想以一個高踢實施奇襲。可惜是這一招雖奇,唐衫男子卻低估了尉遲太豐的拳腳造詣和反應能力,心中不禁暗贊,對眼前這個世家子弟的鄙夷少了幾分。
蹬地後退的幾步功夫,尉遲太豐也想明白了唐衫男子方才一番攻勢的策略,隻想今日是遇上了有備而來的硬手,頓時收斂起心中的輕忽大意,畢竟他的戰敗敗的可是整個尉遲家的臉面,就算給尉遲太豐太平洋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因狂妄壞了自家的名聲。尚未站定,尉遲太豐左腳掌猛地發力蹬出,改退往前,毫不虛掩,直直地往唐衫男子撲了過去。唐衫男子倒是也不躲閃,架穩馬步、雙手輕擡,就要迎下他的攻勢。兩人一動一靜,如同利箭追逐箭靶,“窸窸窣窣”,雨點般的拳頭就揚起又砸下,“噼噼啪啪”,芭蕉葉般的手掌将之攬起又化開,兩人短兵相接,你來我往,間或在攻擊的間隙攔下一記對方的反擊,間或在防守的縫隙中向對方甩出或虛或實的一擊,兩人四手如同粘合起來的兩截繩索,在空中看似胡亂地不止甩動,骨肉碰撞聲回蕩之下,隻能看見拳影一片。
尉遲唐衫兩人都清晰地感知到這陣攻防中濃厚的試探意味。在要如何打破這個僵局的思索中,唐衫男子更先作出了行動,在翻飛的四手之中,找準尉遲太豐一次左拳去盡、右拳正發的空隙,左腳虛踏、右腿一屈,蹲地踢出一記掃堂腿,逼得尉遲太豐躍起躲閃,旋即雙掌摁地托起身子,左右腳如雙槍齊發,“啪啪啪啪”踢出四腳,分擊尉遲太豐裸露的胸、腹、胯、右膝四處,後者在空中無從借力,隻好用手硬擋下對胸胯兩處要害的攻擊,右腿一偏膝蓋隻被擦到,腹部卻無可避免地結結實實吃了一記,受力之下,整個人如投石機抛出的土石,淩空往後飛出數丈遠,在空中腰部生生地往後一扭,尉遲太豐這才借着慣性翻轉起來,一如從空中硬着陸的手法,狼狽地落到地上。尉遲太豐未得片刻喘息之機,唐衫男子的身形又至,一道黑色的弧線自他胯下而起,劃出一個漂亮的220度角扇形,勢如龍虎,落點死死釘在了尉遲太豐裸露的太陽穴上。好在尉遲太豐雖然腹部吃痛,卻并不妨礙上身動作的施展,腹肌一縮,身子前傾的同時雙腿曲起下蹲,在落地的同時乘勢向唐衫男子小腹打出一拳——誰想唐衫男子這一高踢也是幌子,他見尉遲太豐下蹲閃避,支撐腳當即一點撐起身子,借着甩出的腿部急速擺動的向心力,腰部使勁接力,整個人便在空中旋轉成一個黑色的尖頭陀螺。尉遲太豐一拳錯過,頭上一記淩空下劈,如一把閃着寒光的屠刀,已然破開寒風“噼裏啪啦”地迫到了咫尺之間,無奈他下蹲的去勢方盡,身形遲滞,無法靈活做出躲閃動作,千鈞一發之際,尉遲太豐咬牙使足了渾身的力氣,腰腿齊發,像是被莫名的落石驚起的雨蛙一般猛地往右前方躍去——“pong!”,一聲土石崩裂的巨響從他後背傳來,隻震得尉遲太豐冷汗滲滲,連後怕的餘裕都沒有,連忙挺直身子就朝前跑走。
“哼。”唐衫男子見尉遲太豐身處下風當即沒命奔逃,狼狽的姿态與世家的倨傲大相徑庭,半是輕蔑半是愠怒地冷哼一聲,腳步一擡就追了上去,也不知道尉遲太豐是受受傷和消極心态影響,還是他體力已然不濟,隻三兩步,唐衫男子已然追到他身後一臂左右的位置,腳掌發力往後一蹬,就要欺身近去痛打落水狗,說遲時快,尉遲太豐似是早有準備般回頭狡黠一笑,右手一甩,竟往他面上抛出一大把土黃色沙土——這把沙土是尉遲太豐在前撲時乘勢撈起的,爲的就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唐衫男子猝不及防之下,好些沙土入眼,一陣電流般的刺痛迫使他停下腳步,在原地清空眼中的沙粒,心頭大怒,視力方勉強恢複,怒目圓睜,如領地被侵占的雄獅般低喝一聲就往已跑遠的尉遲太豐追去。這次尉遲太豐再無奸計留底,已是豁出全力跑動,卻始終抵不上唐衫男子盛怒之下的迅猛,兩人的距離再一次拉近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唐衫男子蛇咬驚繩,不再留手,雙腳往地上憤而一蹬,生生往後推出一指厚的泥土,人已經淩空化成了一把足以粉碎金石的巨錘,逆風撞到了尉遲太豐的後心,後者口中“哇”地吐出一口熱血,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直飛出去,拉出一道哀嚎連連的抛物線,直至遇着一棵粗壯的大樹才被攔腰截下,隻是尉遲太豐被這麽一頂,當即又吐出一口血來,落得胸前一片狼藉。
“卑鄙小子!什麽世家,根本是羞家!”
唐衫男子眼珠依舊刺痛難忍,紅血絲密密麻麻如嗅到鼠腥的小蛇爬滿原本乳白的眼球,邊大步往癱倒在地的尉遲太豐走近邊連聲斥罵,隻是頗有修養地回避開腌臜的字眼,“臭小子!你如果現在乖乖雙手交出手環,我就隻斷你一條腿——否則,我就幫大名鼎鼎的尉遲家,添一個熊瞎子!!!”
話音未落,已經站到尉遲太豐跟前的唐衫男子擡腿作勢又要踩,腳掌下到半途,卻被一雙剛猛有力卻異常冰冷的手死死地鉗住了腳踝,一時之間竟然動彈不得分毫,正驚異尉遲太豐怎麽突然有了如此反擊的能力,唐衫男子突然心中凜然一寒,擡頭一望——那若隐若現的淡黃色禁術結界,如今正如缺了頂梁柱的宮殿天花一般土崩瓦解着,再定睛一看,嗬!尉遲太豐撞到的這棵樹上,分明還有符紙燃燒的痕。。
驚愕之間,唐衫男子隻感到左腹突然受了如千鈞重錘的一擊,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軟,已然橫飛出去,連連撞倒兩三棵不算粗壯的低齡樹木,皮肉被尖銳粗野的枝木劃得遍體鱗傷方才定住,喉頭一甜,猩紅的血液便源源不斷地從他下垂的嘴角流出,一股透着寒氣的恐怖在他的心頭蔓延開去,驚得他手足不住都發起抖來。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股奇詭、瘆人的幽藍色火光在他眼前撲爍閃動着,一陣怪誕、恐怖的連綿笑聲在他的耳中不住回響。
“媽的。。嘔。。”
又一口鮮血從喉頭湧出,被動地懸在半空的唐衫男子,俯首看着自己鮮血奔湧,卻詭異地除了寒冷沒有其他感受的破碎胸口,突然想笑,又仰頭癡癡地看了看頂上漆黑、靜谧,鳥瞰所有,卻永遠不爲所動的夜空。
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