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陣機械冗長的門鈴聲響過,套間厚實古樸的雙葉門便應聲往裏張開,從室内鋪灑而出的白熾燈光中,現出一個身穿純白襯衫的俊俏少年,少年臉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向來人熟稔地道一聲“來啦”,手便往内一帶,示意來人入屋。
“哦,來啦輕風。”
房内沙發上坐着另外兩名與襯衫少年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他們膝前都放着半杯殘酒,似乎已在這裏恭候一時,這時見王輕風進門,俱都扭頭看向門口,朝他揚手打起招呼。
王輕風站在玄關掃視套間一眼,歪着頭,問襯衫少年道:“就你們三個?”
“當然就我們四個。”襯衫少年輕手輕腳地将雙葉門合上,“啪嗒”一聲挂上門鎖,拍了拍王輕風的肩膀讓他趕緊坐下,轉身往迷你吧台走去,取出一個幹淨的高腳杯向王輕風晃了晃,笑問:“老樣子,喝鮮榨橙汁?”
王輕風擺了擺手說聲“不必”,沒有走到沙發坐下,而是自顧自找了個幹淨的角落,徑直走去背靠上頭,雙眼微阖,下颌低垂,雙手環胸,說道:“有什麽事,直說吧。”
見王輕風如此輕慢,坐在沙發上的兩名年輕人眉宇間都露出了不滿神色,雙雙望向襯衫少年,襯衫少年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兩名少年才會意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其中一名着黑色衛衣的少年站起,用遙控器打開了套間的投影設備,“唰”的一聲,一道白光從牆壁上内嵌的投影儀鏡頭射出,乳白色的幕布上便爬滿了二号大小的黑體字。
“這東西,你看了嗎?”
王輕風頭也不擡,隻用眼角粗略一瞥,回道:“鍾家争霸賽的決賽規則。”
“你怎麽看?”黑色衛衣邊問,邊用遙控器的激光教鞭掃着幕布上的規則最底下的一行話。
“不怎麽看,我已經被淘汰了,這個規則與我無關。”
王輕風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也與你們無關。”
“王輕風!!你。。”
“阿雲。”
黑色衛衣少年同是世家出身,自幼受盡寵溺,哪曾受過什麽氣來?本來被白聞鍾擺了一道被踢出決賽已然滿腹憤懑,爲求扭轉乾坤,得襯衫少年吩咐要好言拉攏王輕風,自己難得地低眉順眼一次,誰想王輕風竟然倨傲如此,正要發作,卻被襯衫少年一聲低喝鎮住,悻悻然地收了聲,将遙控器甩到沙發的一角,恨恨坐到沙發上,倒滿一杯40度的烈酒,一飲而盡。
“輕風,你真系唔明我噶打算?定系你唔放心呢兩個人?我可以保證,佢地值得信任。”
王輕風聽襯衫少年改用粵語跟自己交談,淡淡望他一眼,用粵語答道:“我覺得你噶打算唔明智。”
“點解?就因爲今日果個老野使噶下馬威?王家唔至于甘冇底氣吧?”
“你今天有看到那老頭的動作嗎?”
王輕風瞟了沙發上默不作聲的兩人一眼,話鋒一轉,又切回普通話向襯衫少年發問。
襯衫少年眉頭輕皺,王輕風說到這裏特意換回普通話,顯然是爲了讓自己兩個同伴也能聽懂,正思忖他有何用意,王輕風卻不給他時間,又接口道:“今天那個白先生切下彩虹頭手臂的過程中,既沒有畫符、取符、念咒、掐訣,也沒有散發出什麽法力的氣息,隻一個瞬間就晃到了彩虹頭背後,又無聲無息地就齊整地取下了他的左臂——這意味着什麽,顯而易見。”
“意味着什麽?你倒是說啊!”黑色衛衣本就看王輕風不慣,他那胸有成竹的傲慢口吻聽在耳裏更是有如鵝毛刮耳,一時忍不住,高聲搶過襯衫少年的話柄問道。
“呵。意味着那些動作,都是老頭僅用肉體能力完成的。”
“什麽?!!”
被王輕風抛出的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對于室内俱是世家出身的另外三人來說卻無異于一枚重磅炸彈,就連那個一直緘口不言的年輕人,此刻也再按捺不住,被激得跟黑色衛衣一同驚呼起來——他們很清楚,假若王輕風所言非虛,那那個老頭的确非比尋常得讓人生畏,盡管老頭的實力和他公布的規則并無邏輯上的關聯,但單就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就足夠讓那兩名少年心中七上八下,不禁掂量起今早事件中的警示意味,懷疑自己是否真應該冒險趟這淌渾水。
“輕風,這隻是你的揣測。”見兩個同伴産生明顯的動搖,襯衫少年有些沉不住氣,連忙出口反駁,“說不定那個老頭隻用了簡單的指訣,所以我們才沒看見。況且,他實力是否達到那個境界,跟要不要實施我現在的打算根本沒有關系!——這是那老頭自己發布的規則!”
“容納。”王輕風直視襯衫少年,語氣中帶着幾分規勸,“指訣的簡繁程度關聯的是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至于規則,初賽由抓鬼的數量決定成績也是那老頭發布的規則,結果呢?現在想起來,那老頭特意提早五天公開初賽細節,說不定根本就是圈套,等我們以爲有空子可鑽,最後卻搬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條條框框将我們通通拒之門外;彩虹頭的家族雖說不算權勢滔天,但也是一方豪強,他卻敢果斷地施以辣手鎮住場面;早上如此強硬地刷人,晚上卻頒布一條暗含轉機的規則,不是自相矛盾麽?這條規則定然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而最後能不能靠它跻身決賽卻又未可知——那個老頭的所作所爲,無一不是極其招惹敵意的妄爲,對此,除了他自信有絕對的實力能夠擺平将來會找上門的各種麻煩,我找不到其他任何的合理解釋——當然,也有可能他隻是個喜歡尋死的瘋子。要不要相信我的揣測是你們的自由,但我不想再跟那個老頭産生任何瓜葛。”
不再給容納任何機會反駁,王輕風話畢就轉身走向門口,利落地解開門鎖,将手搭到長柄形門把手上,王輕風最後扔下一句話,便甩門揚長而去。
“你們好自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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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32分,莊邪宅邸,主人房内。
“嘿嘿,這老頭,真絕啊。”莊邪不住地憑空一抓一放,舒展着雙手十指,指關節處發出一陣接一陣“噼裏啪啦”的清脆響聲,在滿掌血污的映襯底下,顯得頗爲猙獰駭人。
“一通語意模棱兩可的規則,竟然硬是将上午那場血腥殘暴的殺雞儆猴拗成了一場戲,騙來這麽一堆沒頭沒腦的傻小子,舍生忘死地來給他當二次篩選的槍子。”
莊邪踮起腳尖,輕巧地從幾具已然逐漸冷卻僵硬的屍體之間騰挪,踩着滿地玻璃殘渣,穿過隻剩下金屬邊框的拉門,直走到自己原本雅緻古樸、如今地面卻被砸開一個兩三米見寬的空洞、狼藉一片的露台。強勁刺骨的晚風從西面吹來,一部分将莊邪依舊一絲不苟的黑發打亂,另一部分則透過那空洞往斜下方探出,擦過洞口暴露出來的鋼筋水泥和磚塊時,發出“呼噜刮啦”的刺耳聲音。
“咳。。咳。。咳咳。。”
一陣輕微、斷續的咳聲從莊邪腳邊的血泊中傳出,引得他低頭一看——一具“屍體”的胸口竟然還有不太規律有力的起伏,幾口溫熱的鮮血從“屍體”的嘴邊嗆出,将臉上頸上染紅一大塊,令他本就血污斑駁的面部,更加難以辨認。
莊邪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子,将戴着一條黑色鏈帶的手腕貼到那還有微弱氣息的男子眼前晃了晃,問道:“小朋友,你是來搶這個的對不對?”
那男子空洞的眼神在那鏈帶上停留片刻,又越過它直探向莊邪的瞳孔,一股彌漫着腐爛氣味道的絕望氣息藉此直透入他的内心,令莊邪禁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左手已然探到男子那如今蒼白脆弱得像是紙紮花枝的脖頸,指頭不偏不倚,穩穩地扣住了裟椎。
“大家也算是半個同行,我就網開一面,不讓你連鬼都做不成了。不過小朋友,下次搶東西之前記得先想想兩個問題:一,是值不值得。二,是能~不~能~”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