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老王将裝着野鬼的法器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收入背包,笑說:“什麽話啊老柳,我這叫辦事認真!細緻!嘿嘿~交了貨,我還能給組委會上交33個野鬼呢,也不知道夠不夠過初賽。”
‘老王,你數學不好吧——初賽滿分是200!’
“老柳你看,這就是你我的不同,你太現實太悲觀了,哪像我一樣樂觀積極?唉~人鬼殊途呐~”
‘啧。’柳還望雙手環胸,對搖頭晃腦的老王不予理會,任他一個人自娛自樂,心中卻另有牽挂。
那小子身上種的符,算算也時日無多了,也不知道死成沒死成。
“對了老柳。”老王見柳還望仰頭望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蹦起來将手甩到柳還望面前,招呼道:“老柳,我訂了清晨八點的火車票,如無意外,明早差不多這個時間,就能到桂城了。”
‘哦?怎麽不坐飛機?火車又慢又辛苦——我倒是無所謂。’
“廢話!!誰不知道飛機舒服,但機票多貴啊!老柳你真是,鬼當久了也不知道做人養家艱難!”
‘真養家艱難的人可沒有閑錢在家裏裝那麽大一頂爛俗的水晶吊燈——功率大得關上門窗都能供暖了。’
老王被柳還望這麽一嗆頓時無言,勝在臉皮夠厚,倒也不惱,嘻嘻哈哈一陣,邁開步子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全當柳還望沒有說過話。
見老王不接自己的話茬,柳還望也懶得糾纏,隻在他背後翻了幾翻白眼,就算将打好腹稿的挖苦吐淨了,身子一動就飄着跟了上去,一人一鬼,一個哼歌一個默然,就這麽悠悠然地踏上歸途。
快下到山腳時,老王像想起了什麽,猛地掐斷嘴邊不成調的歌謠,扭頭問飄在右肩的柳還望說:“老柳,你還差多少滿額度?”
‘恩?幹嘛這麽問?’
“哎喲,多年的老友,我關心關心你也應該嘛。”
柳還望見老王笑得真摯,隻是跟他相識多年,知道老王唯面皮厚和假笑功夫天下獨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好意,還是另有圖謀,遲疑一陣,才開口報了個偏大的模糊數字:
‘差個八九個鹌鹑蛋那樣子吧。’
“喲!這也差不離了嘛!老柳,咱們相識這麽多年,也出生入死過,盡管沒有血緣、甚至存在類型都不同,但怎麽也算得上半對兄弟了,做哥哥的,怎麽也該給你點照顧才是。”
說罷,老王就把背包取下,雙手探進,翻來覆去不知道在翻找個什麽。柳還望聽老王無聲無息就占便宜當了它的兄長,心中無語,但見老王似乎真有東西要給自己,這才忍住了反唇相譏的沖動,要待到看清老王拿出個什麽物事,再決定用哪一顆五行珠打他額頭。
正胡思着,埋首雜亂背包中的老王突然面露喜色,看是找到了自己要取的物事,柳還望剛要彎下身看,恰逢老王就擡起了頭來,一人一鬼四目相對,隻聽老王笑嘻嘻地說:“老柳,你要控制住自己啊,可不要開心過頭了~喏~就是這個,拿去。”
柳還望看老王笑容燦爛得像是春節聯歡晚會結束的煙花,眼角的魚尾紋細密得能夾起半席滿漢全席,實在摸不透老王心裏盤算着什麽,幾度躊躇,還是在老王的催促聲中,伸手探向了老王手中的一枚手掌大的小錦盒——這錦盒由術士用法力鍛成,故而柳還望也能觸碰——它指尖剛一觸到,錦盒便“啪”地一聲彈開,一陣柔和的白光像是滿溢的雲霧一般溢出,罩得那錦盒煙霧迷離、如夢似幻,柳還望腹無詩書,無心眷顧這幻夢的一瞬,隻顧定睛細看——嗬!錦盒裏,赫然就放着三枚鹌鹑蛋!
見柳還望一副大爲意外、目瞪口呆的樣子,老王禁不住嗤嗤發笑,開懷爽朗道:“怎麽樣,沒想到吧老柳,我身上竟然一直帶着三枚鹌鹑蛋~老哥我也怕遭人鬼妖垂涎,才找來這麽個法術錦盒,将鹌鹑蛋收束在内。呐,原本說好,你助我在比賽中獲勝,我才給你這餘下的三枚鹌鹑蛋,但老哥我也不過受人錢财,參加比賽是後話,繼續依照這約定,對小弟你實在太不公平了,老哥我就幹脆給了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你真要給我?’柳還望這時既喜又驚又疑,對一向吝啬的老王突如其來的慷慨感到匪夷所思。
“那是,快拿去吧老弟,别婆婆媽媽了——趁我後悔之前。”
柳還望見老王這麽痛快,手一拂,便将三枚鹌鹑蛋捏在了手中,隻感到掌心中傳來一陣陣純正、質樸的能量,一股舒爽的快意,讓柳還望心神蕩漾起來。
沉浸在鹌鹑蛋的能量漩渦當中良久,柳還望這才回過神來,看着老王,似笑非笑,說道:‘老王,有什麽要求你就直說吧。’
老王聽柳還望這麽說,一開始還回罵它幾句不知好人心、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将肚腸中能搬出來用的墨水髒水都潑出去了,卻越罵越心虛,柳還望臉上的笑意也越盛,老王這才不好意思地嘿嘿幹笑幾聲,就憑柳還望雙眸中毒辣的異芒,老王就知道它已經從意外和驚喜中反應過來,看穿了自己心中敲着另一副算盤。
“那個嘛,老柳,這鹌鹑蛋我本來就的确是想給你的,畢竟你爲你妹妹。。你明白的,老王我并非草木,也很感動,如果你能升上甲等惡鬼,資源職權都變得更廣更闊,找到你妹妹音訊的可能就更大,兄弟我也着實想幫你一把。”
說到這裏,老王見柳還望臉上的笑容不再那麽尖銳,嘴角的弧度變得圓潤柔和得多了,不禁老臉一紅,搔着後腦勺,吞吞吐吐,咽了幾口吐沫,才繼續徐徐說道:“那個,老柳你也知道,鹌鹑蛋這東西,說稀罕也稀罕,說不稀罕也不稀罕,道行越高,才能将能量提煉得越完整——但達到這種水平的術者鬼怪,也沒必要再依賴鹌鹑蛋了,所以一直以來,鹌鹑蛋雖然昂貴,但未至于不菲——老弟你說差個八九個鹌鹑蛋,實際上全靠鹌鹑蛋,怕是要用上小二十個吧?”
柳還望點了點頭,确實,憑它的本事,能将一枚鹌鹑蛋的能量提煉出五成,已然算得上是收獲頗豐了,這件事是業内的共識,柳還望不懂老王提起是意欲何爲,卻也不急,隻笑意不減地看着老王,待他自己繼續往下說。
老王砸吧砸吧嘴,見柳還望臉色依舊,連個喜怒哀悲都看不出來,心中直罵它不關心老友、體會不到老友的焦躁如焚,又繼續說:“正因爲鹌鹑蛋這個矛盾的特性,所以就算在黑市,它極不好流通,有市無價,除了個别特别缺錢的,也不願意被中介獅子大開口,折三分一價錢、折三分一傭金便宜賣去,所以當我得悉我那幕後老闆會給受聘者每人五枚鹌鹑蛋當做招募的籌碼,竟喜出望外、又困惑不解——怎麽偏偏拿鹌鹑蛋這麽個好看不好使的東西?直到前日晚上。。”
聽到這裏,柳還望眉頭一挑,心中也好奇得緊。
“前晚,我才發現這鹌鹑蛋,被動過手腳。”
?
柳還望聞言當即舒開五指掃了一眼,又合拳捏緊,催動自己的鬼力探查掌心中那五枚鹌鹑蛋的狀況,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異常,頭一歪,問老王道:‘這,鹌鹑蛋散發的能量相當純正啊?’
老王搖一搖頭,說:“老柳你有所不知,那鹌鹑蛋上被注入了西方的術式,而且施術者心思細密,将一個法術拆成一組聯立術式分灌入五枚鹌鹑蛋中,以緻于不懂西方術式的術者不能從能量上覺察出異常,盡管這樣會使單個鹌鹑蛋的術式效用減弱,但他們很好地利用了我們的心理和鹌鹑蛋的市場情況,料想到鹌鹑蛋不會被逐一分散開來,起碼能保持術式五分之二到五分之三的效用——而這個術式,雖然我隻涉皮毛,但名字和功用可清楚得很——千裏追兇!中世紀異端裁判所爲了防止異教徒在押解過程中逃跑所發明的術式!”
柳還望一怔,旋即就聽出了老王的話外之音:‘你的意思是,他們打算黑吃黑,等你們完成任務之後,将薪酬和鹌鹑蛋通通追回?!’
老王捶胸頓足,算是承認了。
‘這,你老小子把錢和鹌鹑蛋通通還回去換個平安不就罷了?’
“老柳你真是當鬼太久不知道人心險惡——能處心積慮做出這種事、還能動辄拿出大量鹌鹑蛋的組織能這麽善罷甘休?實不相瞞了老柳,我說要參加比賽那都是騙你的,這多出的33個鬼,連同薪酬,我會一同交還給那組織,當做示好,那火車半道上我就會下車,東西會通通交付‘送貨人’轉運到桂城——會同你嫂子侄兒之後,我會舉家出國躲避一陣。老柳!你是公家的鬼,那組織再惡要在你頭上動土,總要先掂量掂量!這争霸賽後段,那組織的人一定會現身,所以老哥拜托老弟,望你能潛入其中,将有點斤兩的臉面通通用鬼畫符描繪下來給老哥!老哥的身家性命!可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