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他媽是誰?!是那個臭婆娘派來追殺我的嗎?!’
一陣雄厚的嗓音近乎歇斯底裏地在吼叫着,震得倒地爬起後堪堪站定的莫舒泰心頭一顫。
臭婆娘?
身前被夜色籠罩的靜谧樹林,因爲莫舒泰失手跌落在地、橢圓形的光圈打得側邊一片區域大亮的手電而襯得更加昏暗。如此劍拔弩張的形勢下,莫舒泰連絲毫撿起手電的念頭都不敢起,生怕這個舉動會刺激到面前從聲音中就透出情緒不穩的來敵,掐斷自己懸在刀尖上的一線生機,隻好借着微弱的自然光,依稀辨出它的位置和輪廓——好在夜盲一說,隻是爲了騙住蠻力如牛的馬小玲的謊話——來敵和莫舒泰身材相仿,右前臂一塊晃眼的菱形散碎銀光,仿佛是在叫嚣着自身的鋒利可怖。
莫舒泰挺一挺身子,将身後害怕得篩糠般發抖的馬小玲完全擋住,舉起雙手,一字一句慢慢吐字說:“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隻是在班級活動中,不小心走失了才來到這裏的,并不認識你口中的臭婆娘,也沒有任何幹擾你的打算。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立即離開。”
‘離開?’
來敵笑出一聲,語氣陰狠低沉:‘嘿嘿,那個臭婆娘害得我雞毛鴨血,餓了大半天肚子,現在你們兩個自己送上門來,就自認倒黴,别怪我狠心了!’
草!
莫舒泰心中叫苦不疊,隻是那菱形的銀光原地一恍,就拉成一道細線往他切來,想他一個沒有經過特别訓練的凡胎,哪有多做掙紮的餘地,隻能在這死亡脅迫底下,鼓足了吃奶的勁把身後的馬小玲往旁邊一推,自己也借力彈往另一旁躲閃。可惜這次沒有頭一次來得走運,莫舒泰左臂隻覺冰錐抹過般一涼,裂開一道一指長的缺口,猩紅的溫熱血液噴湧而出,一陣撕裂的痛楚像是攢足了勢能的撞錘一般沖擊着莫舒泰的大腦,令他的五官扭成了一塊擰緊的毛巾,生生擠出一額冷汗來。
一擊未能緻命,來敵在半空中的去勢方盡,腳尖一踩地面,扭過身來又要往莫舒泰撲去,誰想那在地上滾倒似是待宰羔羊的莫舒泰原來早有算計,倒下的時候已經将手電捏到了手中,預料到那片刀鋒轉瞬又會來啃咬自己的咽喉,允地将手電提到了聚光的最高一檔,隻朝那片快得已經如同遊絲一般不易被人眼捕捉的銀光一打,隻聽一聲悶哼,那迫人的氣勢頓時消減了不少。莫舒泰知道自己又一次死裏逃生,連忙站直身子退出幾步,順便借着這空檔看清來人——一個衣衫褴褛的男子站在與他相隔七八米遠處,正用突兀地骨肉處豎起一柄彎刀狀刀鋒的右前臂架在被強光聚焦的雙目前,殘破的左邊袖子空蕩蕩地搖晃着,時不時在擺動之中甩出幾滴鮮紅色的液體,沒在了身周的黑暗之中。
斷臂?
說遲時快,莫舒泰剛看清了這莫名襲來的敵人模樣,但見電光火石間,他隻身子一弓,“嘭”地踩凹了地面一塊,又如離弦的箭矢一般紮出——他此次的目标,卻是被莫舒泰推到另一邊,依舊沒有從眼前事态回過神來癱軟在地的馬小玲。兩人雖然不過相隔三四米遠,但刀臂男的速度絕非尋常人可比,此時此刻,卻是真正的咫尺天涯——莫舒泰情知自己絕無幫到馬小玲的可能,想到視線即将被她的鮮血和殘肢鋪蓋,手中電筒往馬小玲身邊近乎垂死掙紮地一抛,隻覺心中一陣苦楚沿喉頭湧出,便化作一聲悲苦交加、滲透着無邊絕望的吼叫。
“啊!!!!!!!!!!!!!!!!”
鮮血、殘肢,一時之間如同禮炮一般在莫舒泰的視網膜上炸響,恐怖的畫面如同一塊發黴的臭豆腐,在肆意沖擊着莫舒泰的五感,卻沒有加深他的畏懼,反倒沖刷掉了莫舒泰心中的恐怖——刀臂男右肩一個碗口大的創口,好似被打掉了保險的消防栓,隻是從中噴射而出的不是地下管道傳來的清澈淡水,而是腥臭粘稠的赤紅色血液。兩臂盡失的刀臂男看似一個大寫的“人”字,畏畏縮縮地後退着,因爲劇痛而猛烈顫動的上半身讓他右肩上的血柱胡亂揮灑,讓原本泥草斑駁的地面猩紅一片,像是打灑了幾大桶新鮮的紅色油漆。
‘啊!!是你!!是你這個臭婆娘!!!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我天,少說也是這麽修行多年的妖了,斷隻手有什麽好叫的——今天下午不是剛斷過嗎,咯咯。”
不知何時站到莫舒泰面前的馬小玲單手叉腰背對着他,亭亭玉立的樣子在揚起的晚風中好似一挺綻開的蓮花,隻是滿地的鮮紅把這朵蓮花點綴得過分妖冶,斑駁的溫熱紅點卻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不僅令觀者不敢亵玩,還會給他們心中添上幾分懼色。
“唉,小泰你也是的。”馬小玲好整以暇地轉過身子,拍了拍腦子還沒轉過來的莫舒泰的頭,嬌嗔道:“你說你,都是做過健康借貸的人了,怎麽還是個凡胎呢,唉,害我白費這麽多功夫設個局來試你深淺,結果還把你給傷了。不怕,待會師姐親親你,你就有賺不賠了哈~”
‘臭婆娘!你有本事就快殺了老子!殺了老子!你設的結界可困不了老子多久!要是讓老子逃跑了,嘿嘿,有朝一日我一定。。’
“一定個毛啊。”
馬小玲頭也不回,反手甩出一張畫着黑貓的硬質紙牌,在空中拉出一道黑線,那道在半途中膨脹變大,又叉開了三道尖銳,“咻”地一聲,刀臂男的頭顱和雙腿應聲而斷,“啪啪啪啪”四聲跌落在地,堆成了一座鮮血淋漓的肉山。
冷眼看着這場短暫風波鬧出的一片狼藉,馬小玲又從兜中抽出一張卡牌,拿起一支0。5mm筆芯的馬克筆“刷刷刷”地在牌面勾出一隻卷尾小貓,擡手往那肉堆上一甩,牌角切入一塊肉中,旋即“嚯”地引燃了巨大的橘黃色火焰,火星沿着刀臂男的筋肉骨骼和血液蔓延開去,卻不沾到周圍一點就着的幹冷草木上。幾條從巨大火團中飛濺開去的深紅火舌打到莫舒泰的身上,驚得他猛地往後一縮,卻發覺那火舌盡管面目猙獰,卻絲毫不帶熱氣,打到身上當即消散,連零星痕迹都尋不着。
“好啦小泰,别發愣啦!我們過了這麽久都不下山,山下的人該生疑了~嘿嘿~怕不怕跟師姐傳绯聞?”馬小玲俏皮地點了點莫舒泰的鼻尖,仿佛剛才發生過的刀光劍影已經随着熊熊火光徹底煙消雲散,已然跟她扯不上任何關系。
“好啦别發呆啦~師姐帶你去校醫室療養~待會你不用說話,等師姐解釋就好啦~”
扯下莫舒泰上身的一角草草幫他包紮了一下傷口,馬小玲就架着他的臂彎拉着他沿原路往山腳走。崎岖的山路上,晃晃蕩蕩讓因爲大量失血而臉色發白的莫舒泰有點恍惚,他突然發現,比起不知深淺的莊邪,和金鼓鳴聲還遠在天邊的桂城除靈争霸賽,能傷他性命的危險,比想象中的還要離他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