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答應過你,我一定會做到!
除了你,我不需要被他人保護,我也有屬于我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手中沒有武器,自己的雙手就是武器,不管是修士還是引靈者,最厲害的,從來都不是那把武器。
雙手手指交叉,結出手印……那一天,我被郝家學員欺負,他們聯合導師把我騙進練功室,裏面有一隻女鬼,當時我結出一樣的手印,卻像個笑話。
而現在,我在那血盆大口咬上我時,将指頭點在了上頭,力量噴薄而出,我帶着一股不甘的豪情,血液沸騰地喝道:“破!”
纏住我的舌頭斷成了數截,我也得以落到地上,在地面上滾了一圈,化解了墜落的沖擊,那蜘蛛女鬼憤怒地凄吼一聲,從天花闆上朝我沖擊而下,那幾隻手爪一同朝我抓來。
我站起身,雖然剛剛用了太多靈氣而有些虛弱頭暈,可我依然站得筆直,人被逼到絕境時,總會有所爆發的,沒了閻晟,就沒有人會再把我牢牢護在身後。
沒關系,我可以的,隻要我變強,你也才能成爲利刃,而不是盾牌!
我拿出一個哨子大小的小竹筒,裏面密封的是血液,陶羽給我的,修士畫符,威力最強的還得用鮮血,可我的血太特殊,不到緊要關頭是不能用的,否則可能會适得其反,所以陶羽就給了我這個,我不知道裝的是什麽血,可好像威力不凡?
可當我正要拔開筒蓋,身前突然出現一道殘影,将朝我沖來的蜘蛛女鬼纏纏繞住,蜘蛛女鬼痛苦的掙紮,而後它的身體開始膨脹,縮小,再膨脹,再縮小,幾次之後,“砰”的一聲,爆炸了。
但同時,那到殘影也消失了。
是娼!
我沒叫她。她爲什麽出來?
幫我嗎?可是……我朝郝未看去,他剛處理完葛無心的麻煩,正要朝我趕來,這會卻也停了下來,目光冷然疑惑地也看着我。
娼不是人,甚至很可能是葛無心之前說過的魔,比起閻晟讓人完全捉摸不透,娼的氣息可沒辦法那麽完美的掩藏,所以她一旦出現,郝未一定會察覺的。
如果說他不确定閻晟是什麽,但百分之九十能夠知道娼是魔,我身邊除了閻晟,還跟着一隻魔,他會怎麽看我?
就因爲如此,我在緊要關頭都不敢召喚娼和齧,可娼竟然擅自出來。
真的是幫我嗎?
郝未終究沒說什麽,隻囑咐我小心點,然後退回陽台上去守着,那裏已經爬上來很多鬼怪。
經過這麽一岔子。關酒這個女英傑,屢次被阻,讓我屢次差點送命讓她憤怒,發揮出她高級修士的實力,斬斷那座小山怪物的厚鐵皮,成功回到我身邊,之後寸步不離。
我也咬牙堅持着,身子一陣虛過一陣,他人有葛無心的“補給”,也有自帶的類似于“藍藥”的藥品,就連卓心藍,連連逼退後,使出了一樣跟金鍾罩般的防禦武器,給了自己喘息的空間。
娘的,這是你們逼我的!
吐出一口氣,然後——吸!
平日裏,陰陽兩氣平衡,我們吸收的靈氣就來自其中,可以說是兩氣結合再淨化後得出的天地靈氣,這種也不是說吸收就吸收的,要去感應,吸取到身體裏要消化,還沒有人在戰鬥中去吸取這些,更何況現在陰氣充足,空氣中的靈氣被擠壓得很稀薄。
可我不同啊,陰陽兩氣對我沒影響,我可以直接吸收,當然,往常我也不會這麽做,陰氣陽氣直接進入身體總歸不舒服,要麽烈火在燒,要麽寒霜冰凍,更何況兩氣平衡時,它們互相消融,要提取陰陽兩氣,哪是那麽容易。
但現在,受兇月影響,陰氣暴漲。平衡打破,呼吸間,都能“聞”到陰氣的味道。
我不敢吸入太多,隻每次吸入一點來代替我幾乎消耗光的靈氣,以免身體承受不住,像上回那次,又要在床上躺個好幾天,還要連坐好幾天噩夢,時不時地陷入低谷,想着要不要自我毀滅或者大家一起毀滅!
可不管是陰氣還是陽氣,直接吸入都不會像靈氣那麽溫和,雖然天地間的陰氣沒有鬼怪身上自産的陰氣那樣,充滿各種負能量,可依然讓我狂躁了。
“啊!”我怒吼一聲抓住一隻白衣女鬼,把她想象成了葛無心,抵在牆上直接用上拳頭一陣狂揍,不過瘾後又壓在地上猛踢。
這時有一鬼怪從我身側撲過來要咬我,我憤然地欺身過去,一口反咬過去,當然,我不可能真咬到肉,我吸收到的都是鬼氣,然後受其身上的煞氣影響,腦子裏回放着此鬼死前的一幕,我……更加暴走了,以一敵三,關酒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覺得牙痛。
我心裏下意識地也覺得自己過于瘋狂了,卻并不想約束自己,我……真的是壓抑太久了。
在郝家被欺負時,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誰罵過我廢物,我全記在心裏,甚至,這已經是郝未第二次選擇放棄我了!
我不怪他們,他們都不是我的誰,可不代表我心裏不氣,如果我變得強大,特碼誰敢小看我,草!
……
艱難的一夜過去了,太陽升起,月亮落下時,那一波波的鬼怪總算是如海浪退潮般退了下去,可我們幾個,也都筋疲力竭了,要是天再晚一些亮,我們也要支撐不住了。
沙川已經坐在地上了,哪怕是較爲強勢的關酒,也倚靠在牆上喘息,隻有郝未,身闆依然挺得筆直,檢查了現場,确認沒有鬼怪還偷偷潛伏在這,然後又朝大家吩咐起來:“今天趕路的話,晚上應該能回到郝宅,但兇月的影響,哪怕是白天也有殘留,我們現在出發的話,路上被伏擊的可能性很大,我建議留下。”
魏武和郝實木自然是對郝未馬首是瞻,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關酒自知自己現在情況确實不好,當然不會反對,葛無心更是點了點頭,她情況也不好,作爲輔助她消耗也大,好在她“藍藥”也多。
“這裏不能住人,大家再忍忍,我們到前面的縣城裏找家旅館,大家再好好休息。”
聞言,大家看看此時狼藉的客廳,哪怕不是葛無心,也不想在這地方休息,于是都勉強打起精神起身,準備收拾一下離開。
唯一無法動彈的,大概就是我了。
一開始我還知道控制一下,到後面都瘋狂了,以至于我現在卷縮着身子,忍着一波一波陰冷之氣的侵襲,沒有閻晟幫我化解,更難以忍耐。
我牙齒不停地打顫,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響,隻是現在讓我起身,也是無力了。
卓心藍過來扶我起來,關酒發現我情況不好,竟也伸了把手,看我的眼神變得不同了,我竟從中看到一點敬意?
我昨晚瘋狂的行爲,吓到她了?
我想跟她們說我沒事,想跟她們說謝謝,想問卓心藍受的傷要不要緊,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勉強笑了笑。
郝未讓郝實木将這棟房子買下,否則發生昨晚的事再讓人家拿去做新房,怎麽都不吉利。
稍作處理。就出發了。
這次,我沒再坐郝未的車,但我也不怎麽在乎,曾經想有郝未這麽個師父很不錯,也因爲一直想着要跟他生孩子而有别樣的情感,可現在,身體冷,心也冷,麻亂麻亂的,根本無心去想其他。
反倒和卓心藍關酒這倆昨晚一起戰鬥,受她們保護而免于不少傷害後,跟她們待一起反而舒心。
車子并沒有開很久,在縣城裏找了家還算幹淨的賓館,不能讓葛無心一個人住,于是女人中最強的兵力關酒隻好去和她同一間,卓心藍和我一間,現在閻晟也不在,我就沒拒絕。
一到房間裏,我一倒下就昏昏沉沉地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叫醒了,睜開眼看到齧和娼時,我差點以爲他們又跑到我夢裏來了。
睡了一覺,身體稍微好受了一點,雖然還是虛軟無力,但自己坐起來靠着床頭這樣的動作,還是可以的。
我左右看看,還是在賓館的房間裏,他們不知做了什麽,卓心藍躺在另一張桌上沉睡着,窗簾拉着,房間裏一盞微弱的床頭燈,不清楚現在是白天黑夜。
“你們有事找我?”
我開門見山地問,哪怕臉色蒼白,可依然擺出一副雍容的姿态。
昨晚娼突然現身救我,我因爲閻晟而對他們的好感就沒了,幫我的方法有很多種,娼的做法是最不利于我的。
齧看起來爲難,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娼将他拉開一點,對上我:“确實有事。”
我磨平蓋在肚子上的被子,神态淡淡地等着。
“你還記得你的任務吧?”
我心髒停止了一秒鍾的跳動,面上還是鎮定地:“所以呢?”
娼拿出了一個藥瓶子遞給我:“現在,就是你執行任務的事情了!”
什麽?!!!
我盯着那藥瓶子,沒有接過手,靜默了幾秒鍾後,我緩緩擡頭:“我隻聽從你家主人的命令。”我記得,他們是這麽稱呼閻晟的。
“這就是主人的命令!”娼狠絕地反擊。
這話,就好比她拿了個大錘子,狠狠地打在我胸口。
我坐直了身子:“我不信!”
娼和我對視,誰也不讓誰,我在被子裏的手緊握成拳,幾天沒剪的指甲扣着掌心,讓疼痛逼迫自己不要軟弱。
好半響,娼意識到這樣不行,就先軟下态度:“不管是不是主人下的令,這都是主人早就交待給你的任務,不是嗎?”
我依然瞪着她。抿着嘴不吭聲。
平時,我可以脾氣好,可以裝好人,裝禮貌乖巧爲生活妥協,可我也能比誰都倔強,特别是現在還牽扯到閻晟。
我咬着一口氣,如果我現在認輸,就等于承認了閻晟在這種時候把我推給郝未,就等于承認了,他,不要我了!
他是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
娼打量了我一眼,放下剛才的強硬,用較爲緩和的語氣開始勸我:“你可知道,主人這兩天去哪了?”
我心裏有所波動,想知道,但依然沒有出聲。
“還記得,在陵桃鎮攻擊你的那隻夜叉嗎?”
那隻扁扁的像吊着的衣服的怪物?
娼也不等我開口就接着說:“相信你也察覺到了,主人的處境很危險,有冥界另一派的勢力一直在找他。以王……以主人的本事讓它們找不到本不是難事,可爲了你,他把自己給暴露了,甚至親自去引開它們,就是怕你有個萬一,再被那隻夜叉暗襲!”
我睜大眼睛,娼說這些時,眼裏閃着嫉恨和對我的不滿,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所以閻晟突然離開,說是去辦事,就是自己去引開類似于夜叉的那夥人?哦不,是魔?
還有什麽另一派,魔,王……這些消息連接在一起的話,讓我心驚膽戰,似乎觸摸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我想問閻晟到底是什麽身份,找他的另一派别又是什麽,爲什麽找他?以閻晟的性子都要一直躲避它們,想來是很兇險的吧?
卻爲了我……
娼傾身下來。按住我的肩膀,用催眠似得盯着我的眼睛:“隻有你能幫他,隻要……”她眼睛往下,掃過我的肚子,“有它,王就能夠解決掉它們。”
我下意識地捂着肚子。
鬼嬰嗎?
閻晟也說過,他想離開那個地獄,而鬼嬰可以幫他。
“昨晚是兇月,現在兇月的影響還有殘留,這是最好的機會,有更大的可能能夠凝結鬼嬰。”娼見我動容了,再次将手中的藥瓶遞給我,“把這個給郝未服下,其他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深吸一口氣,才緩緩伸手接過藥瓶:“這是什麽?”
“你知道是什麽!”娼暧昧地笑了下,“這事,你其實也不吃虧,那個郝未長相身材都不錯,你完全可以好好享受一把。”她還朝我舔了舔嘴巴。
我捏緊了瓶子,克制着不要将它丢到娼那張不知羞恥的臉上。
似乎知道我仍在抗拒,娼又道:“你也沒得選擇了,那個郝未已經猜到了你身邊有魔的存在,隻怕過了今天,等你們回到郝家,等待你的要麽被驅逐,要麽被監禁,你都再沒有機會接近郝未。”
聽到這個我就火大:“那還不是因爲你……”
“因爲我什麽?”娼諷刺地冷笑,“我不逼你一把,你是不是還想着怎麽拖延呢?”
我:“……”确實是。
“安樂,”娼冷酷地叫着我的名字,“實話告訴你吧,我原本也不想這麽逼你,可我們到現在都跟主人聯系不上,如果你再不行動,天知道主人會出什麽事,你可别忘了,沒有主人,你早死了!”
“娼!”一直默不作聲的齧。低聲喊了聲,想阻止娼說這些話。
娼不滿地回神瞪他:“難道我說錯了嗎,你現在能聯系得上?”
聞言,我也期盼地朝齧看去,企圖從他口中得到不一樣的消息。
齧欲言又止,最後在娼的瞪視下,朝我搖搖頭。
齧的默認,壓垮了我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狂躁地抓起一旁的枕頭丢向他們:“啊——”
齧接住枕頭,略有點同情地看我一眼,娼則再次逼近我,抓住我狂亂的手:“你,做還是不做!”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當初,閻晟拿着拳頭威脅還是生魂的我,選擇一,還是選擇二!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選擇!
娼逼迫我最好的條件,就是閻晟現在失聯,生死不知。
我能逃避,可我能不管他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
低頭,看着剛因抓枕頭,而掉落在被子上的藥瓶,遲疑着伸出顫抖的手,将它重新抓在手中:“……好,我做。”
喃喃的低語,聽起來像在哭。
娼滿意地笑了:“我一會幫你梳理下身體,可以讓你短暫地恢複起來。”
呵呵……我心裏冷冷地笑着,擡起頭:“我能不能問一下,鬼嬰到底有什麽用處?”
我總覺得她剛剛那段話有點奇怪,閻晟此時有危險的話,我馬上結個鬼嬰,能有多大的幫助?可我不懂這些,怕因爲自己的不懂,瞎猜疑,真的錯失了幫閻晟的最好時機。
“我隻能說,隻要鬼嬰形成。那些家夥就會暫時将注意力從主人的身上轉移。”娼淡淡地說着,“至于其他,你不該知道。”
我又在心裏呵呵着。
忍着心頭的憋悶和酸痛,我握緊手中的藥瓶,呼吸都屏息着:“那麽,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真的是,他讓我現在這麽做的?”
娼沉默了幾秒,才慢慢說道:“原本就是定在兇月之時,這次的兇月比推算的時間提前了幾天,我也不算騙你。”
我忘了呼吸,胸口不知是不是因爲缺氧,一陣一陣的抽痛着,疼得我眼前發黑。
一股冰冷,從心髒開始,冷到了四肢,麻痹了腦海。
閻晟……雖然是早就知道的,一直以來,也是爲了這個任務接近郝未,可爲何現在,我還會這麽難受呢。
難受得,都哭不出來了!
……
聽說,人在痛苦的時候會發現,沒有最痛苦,隻有更痛苦!
我找賓館的工作人員借來了工具,煮了杯咖啡,然後端到郝未門前,敲門。
門框上的光澤,照出了我此時的模樣,面無表情,雙眼無神,冷靜!
但門打開的那刻,我就提起了精神,挂上笑容,至少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太糟糕。
現在是下午四點鍾,娼說,最好的時間,是在五點多,太陽要落山,陰陽交替那時候。
郝未難得穿了件休閑裝,很明顯是清洗過了,也休息了會,面色比早上那會好了許多,見到門外的我時,并沒有任何詫異,很平靜地讓我進屋。
“師父!”
我端着咖啡,呆呆地站在房間裏,低着頭看着咖啡,像個做錯事等着受罰的孩子。
郝未站在離我一米左右的距離前,冷如實質的威壓,讓我更加的忐忑。
“安樂,”郝未輕喚着我的名字,我莫名地一顫,聽他問我,“找我,有事嗎?”
我捏緊咖啡杯下面的托盤,依然不敢擡頭看他:“師父,我……昨晚我見你那麽辛苦。所以過來看看你。”
猶豫了兩秒,才把手中的咖啡遞過去:“我還給你煮了咖啡,是你平常喝的口味,師父你……要不要試試?”
然而,我伸直了手端着咖啡等了好一會,手都酸了也沒聽到他接過去,連聲音都沒有。
我疑惑地擡起頭,卻看見郝未正失望地看着我,我心下不安,将遞出去的手縮了回來,隻覺手中的咖啡很沉很沉:“師父,怎麽了?”
“安樂,”郝未對我搖了搖頭,“自從你進郝家,我雖不能說對你多好,但也算頗有照顧,特别是你叫我師父之後,我也算是盡心教導你,對嗎?”
我點了點頭:“師父。對我挺好,我很感激。”
“感激?所以是這樣報答我的?”郝未的聲音,比往常更冷幾分。
我不解:“師父,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他看向我手中的咖啡,“你是不是先告訴我,這咖啡,又是什麽意思?”
我瞳孔瑟縮,下意識地将咖啡杯攏在懷裏,要不是裏頭是液體,我幾乎要抱着它:師父這是,知道了什麽嗎?
“師父……”
“安樂,”郝未朝我走來,直到幾乎要撞上我時才停下,定定地看了我一會,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他早想這麽做,卻在這一刻才碰觸到,“其實。我很喜歡你的。”
“……”我原本想避開他的手的,這麽親昵的動作我不太習慣,可他的話,卻讓我忘了動。我不知道該發出什麽聲音,也不知道他突然說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很少有人敢往我身前湊,敢打擾我做事,敢違抗我的命令,敢跟我靠近,甚至,跟我告白!”
“……”天,我跟他告白過嗎?我怎麽不記得?
“把你放在身邊,也挺有趣的,我是這麽覺得的。”他說到這裏時,語氣還是溫柔的,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下滑,掐住我脖子和肩膀的地方,“但我不能,我不能。你知道爲什麽嗎?”
右肩被他掐得生疼,半邊的身子都往下沉,手中的咖啡也抖出了幾滴褐色的水漬。
我忍着,朝他搖着頭,可憐地喊着他:“師父?”
“因爲我是郝家家主,”他不松手,反而越發用勁,聲音冷如實質,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從小就擔負着整個郝家的使命,我得對整個郝家負責,你明白嗎?”
我知道啊,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很想這麽問,但對上他兇狠的目光,就問不出口。
從不知道,像個冰雪王國裏的王子的郝未,一向冷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他,有一天也會這麽盯着我。
“安樂,告訴我,你到底爲了什麽進的郝家!”
“我,我不爲什麽……”
“你到現在都不對我說實話?”郝未有點失控地加大音量,“你真要逼我對你出手嗎?”
我驚愣,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說喜歡我,想留我在身邊,但因爲懷疑我進郝家不利,所以……這就是他所說的,他有他的責任,爲了郝家,可以除掉我的責任?
“師父!”我很難過,“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付郝家,更沒想過要傷害你啊!”我頂多跟你春風一場,借你的種子而已。
這種事,還是我吃虧呢!
“那閻晟是誰?”他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提起來,“昨天出現的那個黑影又是誰?”
“我……”
“他們都是魔,對嗎?”
我也顧不上肩膀的疼了,隻渴求地看着郝未:“師父,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在靈氣入門導師說我不行,想要把我趕走時,是他說給了我機會,後來還親自教導我,他說得沒錯,他對我很用心,也很有耐心,對我比對其他人溫和,在來陵桃鎮前,我還隐隐覺得他對我有點寵愛,他甚至給了我不少法寶,我現在用的那把匕首都是他給的。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感激他,所以當我和葛無心都發生危險時,他選擇先救葛無心,他爲了家族選擇保葛無心時,我是真不怪他。真心把他當做我的師父。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我,這樣質問我!
就在我和他僵持間,忽然響起娼和我的聲音:
“把這個給郝未服下,其他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這是什麽?”
“你知道是什麽!這事,你其實也不吃虧,那個郝未長相身材都不錯,你完全可以好好享受一把。”
“你也沒得選擇了,那個郝未已經猜到了你身邊有魔的存在,隻怕過了今天,等你們回到郝家,等待你的要麽被驅逐,要麽被監禁,你都再沒有機會接近郝未。”
我很快意識到,這是之前我和娼的對話,但卻是斷章取義,隻從中間截取最能讓人懷疑的話。
腳步聲傳來,我轉過頭去,就見葛無心從此間套房的裏面走了出來。在她的手裏捏着一張小人紙,說話的就是那張小人紙。
郝未在我和娼的對話開始時,就放開了我,我顧不上肩膀的疼痛朝背後摸去,果然被我揪出一張,跟葛無心手裏一模一樣的小人紙。
葛無心将她手中那小人紙丢出,任其飄飄蕩蕩地落在我腳邊:“這就是證據,你還要辯解什麽?”
我:“……”
我不能辯解什麽,哪怕捂着手中的咖啡杯,裏頭的熱度,也暖和不了我此時的寒冷。
好一會,我再次鼓起勇氣擡起頭,眼裏閃着淚花,可這次,被我逼了回去,我是挺愛哭的,卻不容許自己這時候把眼淚掉下來。
“師父,”我很努力地看着他,迎接他的審視,“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眉眼精緻,皺眉的時候讓眼睛更深邃,他看着我,就那麽看着我。
“安樂,要點臉好嗎!”葛無心可不想看我們如此深情對視,所以她剛才忍不住,沒得到郝未同意就先出來扯證據。
我沒理她,當沒聽到她的話,我也隻看着郝未,固執地想得到答案:“師父,你信我嗎?”
好久,在我感知中,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說:“你暫時,别回郝家了!”
我靜了會,末了,明白地點點頭。往後退了兩步,扯起嘴角,端起咖啡杯,敬酒般朝郝未敬了下,然後就着咖啡杯沿,咕噜咕噜地将一整杯的咖啡往肚子裏灌。
這可是剛煮的,還很燙,可我卻覺得燙得很爽,從喉嚨到肚子,整個人都熱了。
一口氣喝完,我狠狠地将咖啡杯往地上一摔,隻可惜,地上鋪着地毯,咖啡杯在地上滾了兩圈,居然沒壞。
可我,卻已經壞透了,從芯開始,就壞掉了。
郝未愕然,他沒想到我會這麽做,太過突然他沒能阻止。
我笑了,抹了下嘴巴,然後很灑脫地朝他揮揮手:“你們确定不趕路嗎,現在走的話,不到十二點,應該能回郝宅吧?”
“你……”
“走吧,師父,”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他,“别跟我處一塊了,省得我真的害了你。”
說着,我又裝作恍然的樣子:“不會是要我走吧?别啊,我剛喝了這咖啡,一會就毒發身亡了,給我個地,别讓我死在荒郊野外成不?”
我用開玩笑地口吻說着這些話,我才不要讓他們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安樂……”
“走吧!”我又朝他揮手,忍了忍,忍不住了,吼道。“我讓你們走,現在,立刻,馬上!”
别再跟我說話,一句話都不要再說,給我點安靜的空間。
我是個被世界遺棄的人,從我出生那天起,就已經注定了我克親,我不能有親人,哪怕“重生”了也不敢回去見母親,不敢見朋友,我的世界裏就隻剩下閻晟。
因爲閻晟,認識了新的朋友,有了師父。
但現在,在被驅逐出郝家,我再次沒了朋友,沒了師父。
就連閻晟……任務不管成功或失敗,遇見的那一天,就已注定了失去。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