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延國235年,延國十一皇子與當朝丞相之女大婚,婚禮一切事宜按太子尊位操辦。

聖旨一下,舉國沸騰,紛紛揣測懸空已久的太子之位必屬聖寵日深的十一皇子。

帝都金陵城内人心攢動,滿朝文武大臣競相揣摩聖意,而一衆皇子也開始蠢蠢欲動。

大婚前夕,帝都城内卻是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蓄勢待發。

大婚當日,赫連端硯寅時就被叫醒了,而後開始洗漱更衣,寅時剛過,赫連端硯就已穿戴妥當,感覺屋中有些憋悶,便走到了園子裏。

木蘭花下,馥雅的芳香萦繞,赫連端硯站在樹下,微擡頭,仰望着滿樹純白。

玉音走到園子口,見到的便是如斯景象。

木蘭花下,翩翩公子,錦衣紅服,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大喜之意。

玉音擡頭看着滿樹木蘭花,她能感覺得到,赫連端硯對木蘭有着不一般的感情,玉音不知緣由,但她知道,赫連端硯常常站在樹下,就像此時此刻。

玉音輕輕走了過去,“爺,春寒料峭,小心身子”。

赫連端硯低頭看了一眼肩上的披風,轉頭,看到的是玉音柔情似水的面龐,竟是有一瞬間的恍惚。

“爺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得滿頭冷汗”

玉音秀眉微皺,從袖中拿出絲巾輕輕地替赫連端硯擦拭着,而後迅速捉了她的手腕開始診脈,确認并無不妥後玉音才稍稍安下心,隻是皺緊的眉頭卻沒有松開的迹象。

“爺在擔心今日的婚禮”

除此之外,玉音想不到其他能讓赫連端硯如此反常。

赫連端硯并未言語,可玉音卻敏感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就連臉色都有些微微泛白。

幾乎是下意識,玉音伸手握住了赫連端硯的右手,感覺到她猛地一顫,并未多想,便擡手抱住了赫連端硯。

感覺到赫連端硯由最初的不安和些微掙紮漸漸變得安靜下來,而後也擡手輕輕地環住了玉音的身子。

深色的披風從肩頭滑落,木蘭花下,鮮豔的紅與淡淡的翠綠交相呼應,融爲一體。

走到園子入口的赫連端乾看到這一幕,不自覺的停下腳步。

突然察覺到一道灼人的光線,讓玉音警覺性的從赫連端硯懷裏退了出來,一轉頭

“五爺”

聞言,赫連端硯也側過頭,在看到不遠處站着的赫連端乾時先是一愣,而後溫溫一笑

“五哥怎得這麽早就過來了”

赫連端乾走過去,“今日乃你大婚之喜,作爲兄長自當在場,隻是”。

赫連端乾突然話峰一轉,目光轉而落到了玉音身上。

“大婚之日,十一弟和玉音在此花前月下,怕是有些不妥”

赫連端硯剛欲開口,卻不料玉音先一步道

“五爺怕是誤會了,若無他事,玉音先行告退”

玉音對着赫連端硯微一颔首,而後轉身便離開了。

方才赫連端乾那一句話,明着像是在問赫連端硯,可玉音心知那是在對她說的,還有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異樣目光,玉音不确定,是不是因爲方才自己的心亂了所以出現了錯覺。

婚禮十分的隆重而繁瑣,赫連端硯端坐于駿馬之上,後面跟着一大群迎親隊伍,先是到丞相府中接上了桑清漪,而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繞着金陵城走了一圈,所到之處皆圍滿了老百姓,待到皇宮正門時早已過了午時。

隻是這大婚儀式卻還未開始,一行人先是到了正陽殿,九龍寶座上端坐着宣德帝,旁邊的鳳座上是當今的皇後周芷卉,大殿兩側分别坐着文武大臣。

随着司禮太監高喊一聲,“一拜天地”。

赫連端硯手握紅綢,看了一眼另一端紅紗遮面的桑清漪,而後對着正陽殿外恭敬行禮。

“二拜聖上皇後”

“夫妻對拜”

轉身,彼此相對,赫連端硯看出了桑清漪那一瞬間的遲疑。

緊接着是百官朝賀,接受完文武百官的恭賀行禮後,又馬不停蹄的去往了雲聖宮拜見皇太後上官梓伊,然後再去拜見賢妃和良妃兩位貴妃,最後才到靜怡宮拜見生母怡妃,而靜妃也在那兒。

從靜怡宮出來已近傍晚時分,赫連端硯先把桑清漪送回了昀彥宮的新房,而後便出來主持喜宴

。赫連端硯端着酒杯循桌而去,離肆則提着酒盞緊随在後,幾番推杯換盞下來,赫連端硯已露醉意。

“爺”

離肆開口叫了一聲,赫連端硯卻是并未聽見。

直到喝完離肆剛倒的酒,赫連端硯蓦的轉過頭,“換回來”。

離肆無奈,隻得把玉音事先準備好的汾露換回了宮中禦酒。

離肆看着舉杯豪飲的赫連端硯,不自覺的皺緊眉頭,明明是大喜之日,爲何卻看不到絲毫歡喜之意。

就在此時,赫連端乾突然出現在了兩人面前,端起酒杯就對在坐的文武大臣道

“今日是十一弟大婚之喜,萬不可耽誤了吉時,這酒就由本王代飲如何”

乾王發話,衆臣自不敢有異議,紛紛低頭飲下杯中之酒,不遠處和衆皇子坐在一處的宣德帝恰好看到這一幕。

“五哥,我沒醉”,赫連端硯笑着對赫連端乾道。

赫連端乾卻是看向了離肆,“扶你家爺回房休息”。

離肆扶着赫連端硯剛走到後院入口,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玉音。

“爺就交給你了”

離肆把赫連端硯交給玉音,而後又回宴席上去了。

“爺”

感覺到赫連端硯的腳步已經明顯虛浮,玉音心知她今夜定是飲了不少。

雖然事先已經備下了千杯不醉的汾露,但玉音也料到赫連端硯定是不會聽得,果然如此。

原本玉音想直接把人扶進新房内,不料赫連端硯執意要到涼亭裏去。

玉音轉而把赫連端硯扶到涼亭裏坐下,看着赫連端硯臉上的痛苦之色,玉音不禁皺起了眉頭。

“爺,我去給您倒一杯醒酒茶”

在玉音的記憶裏,這是赫連端硯第一次喝醉。

玉音剛欲轉身,卻發現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回頭,看着赫連端硯緊緊的抓住自己的右手腕,剛欲開口,赫連端硯卻突然擡頭看着她

“不要離開我……”

玉音拿着醒酒茶回到涼亭時,赫連端硯正背對着她坐在涼亭裏,擡頭望着天上的彎月,背影看起來格外的孤寂和落寞,仿佛整個世間隻剩下她一人。

玉音站在原地看着,沒有開口,有那麽一刹那,她看到了赫連端硯在顫抖,就像今日清晨在木蘭花下,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痛苦交纏,就像多年前赫連端硯在病痛時的夢中呓語那般,讓人心疼。

玉音心知,赫連端硯心中埋藏着一個很深的秘密,隻是她不說,玉音也選擇了緘口不言。

“謝謝玉音的醒酒茶”

不知何時赫連端硯已經近在眼前,從手中端起了醒酒茶,而後一飲而盡。

“早些歇息”

玉音看着赫連端硯嘴角溫溫的笑意,而後與自己擦肩而過,不一會兒,就聽到房門打開複又關上的聲音。

玉音手握着尚有餘溫的空杯,至始至終,未曾回首一望。

赫連端硯背對着大門站在原地,看着對面的大紅喜字,刹那之間酒意全消,臉色也突然開始微微泛白。

紅燭搖曳,燃燒已近過半,目光左移,紅色的紗帳下,大紅喜服仍掩蓋不住曼妙的身姿。

赫連端硯看着,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很快,額頭青筋開始若隐若現,飛揚的眉也皺了起來。

已經折騰了一天的桑清漪,身體已經疲乏不堪,可心卻清醒的吓人。一直聽着屋外隐隐傳來的嘈雜之聲,心若死水,直到方才房門突然吱嘎一響,整顆心像是被人用手緊緊地揪着一般。

幾乎是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桑清漪側耳聽着屋内的響動,卻是一點動靜都未再聽到,仿若剛才的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隻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可桑清漪心知,那絕不是她的錯覺,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指尖嵌進掌心,絲絲痛楚之意傳來,讓自己更加清醒的同時,神經又更加緊繃起來。

赫連端硯看着床前矮幾上放着的秤杆,眉頭死死地皺在了一起,眸中更是情緒翻湧,過了許久,才終于伸手拿了起來。

隻是,看着側身坐在床邊的桑清漪,卻是遲遲沒有用杆挑開那紅色的蓋頭,一睹佳人風采。

突然,赫連端硯的身體晃了一下,幸好用手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桌沿。

赫連端硯擡起握着秤杆的手,慢慢向着那紅色的蓋頭而去,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秤杆不時的在顫抖。

許久之後,秤杆終于挑起了蓋頭的邊沿,而後猛地向右一用力,蓋頭掀開的一刹那,還未來得及看清新娘的傾城之顔

“你别過來!”

紅燭搖曳下,銀色的匕首,在細膩的頸間寒光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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