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精,鬼老靈,藏劍長老活了幾百歲,豈能看不出傅宸雪的心思?天外魔族入侵,唇亡齒寒,修真界絕難置身事外,禅藏寺作爲佛宗聖地,弟子和信徒遍及天下,即便從自身利益着想,也不會束手待斃。這方面,禅藏寺與傅宸雪的目的是一緻的;另一方面,傅宸雪身上有鳳凰族長生的秘密,還有逆天神典《鳳凰心經》,這是禅藏寺包括整個佛宗都無法抗拒的。
傅宸雪打開水晶調酒壺,把酒液倒入一隻荷葉狀的無色琉璃杯中。一陣異香彌漫開來,花非花,麝非麝,酒非酒,不可名狀,令人欲罷不能。
衆人盯住那杯酒,目光再也無法移開。清澈的酒液緩緩流轉,似雲天萬裏,千峰一碧。忽然暮雲四合,星輝漸起,一道劍光劈開天地,宛如天外飛仙,橫空而來,化作千萬朵蓮花紛紛落下,每一朵蓮花都是一道劍光,每一道劍光都是一聲驚雷……
衆人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好一個淨世蓮華!”藏劍長老哈哈大笑,手拈長須贊歎道:“傅施主果然是天才,劍石前一眼就領悟了淨世蓮華七八分的神韻,最難得的是以酒化形,劍意凜然。這手兒功夫除了你,天下再無第二個人能夠做到。”
沉葉蓦然驚醒,才發現背上冷飕飕的,衣服濕了一大片,歎道:“據說傅施主于酒一道有通神之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傅施主藏須彌于芥子,呈諸天萬象,手段之高,稱得上鬼神莫測,小僧大開眼界,欽佩之至。”
傅宸雪笑道:“大師謬贊,區區一杯酒,嘩衆取寵,博衆人一笑而已。調酒之道,手法乃是末流,味在其中,唯知心者方能得之。”
藏劍長老合掌贊道:“老衲自入空門,修行至今,唯兩樣東西視之如命,一則壺中酒,一則殺人劍。傅施主以酒論交,甚得吾心,老衲佩服。”
七殺目不轉睛地盯住桌上那杯酒,急得抓耳撓腮道:“哥,這杯酒讓我嘗嘗,好不好?”
不等傅宸雪開口,藏劍長老嗔道:“你這小子好不懂事,這杯酒本是老衲的,你卻來搶,是何道理?沒人教過你要尊敬老人嗎?”
七殺白眼一翻:“酒在這裏,誰搶到是誰的,七爺隻信拳頭,不信道理。”說完,五指一翻,朝桌上的酒杯抓過去。
呼,藏劍長老見狀,大袖一甩,一道強勁的罡風如劍斬至。七殺猝不及防,被罡劍劈中,淩空倒飛出去。
藏劍長老隔空一抓,把酒杯穩穩吸入手中,笑道:“小子,我的拳頭比你大,酒自然是我的,你沒話可說吧?”
七殺從地上爬起來,小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七爺自從出道以來,不說縱橫天下無敵手,也沒有這麽給人摔過跟鬥啊……他自忖鬥不過藏劍長老,再上去也是自取其辱,恨恨道:“老頭兒,你最好小心一點兒,我哥的酒可不是那麽好喝的,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你要是被酒噎死,别怪七爺沒有提醒你,是你自己的道行不夠。”
藏劍長老大怒:“你個小子越來越不像話,老衲真是昏了頭,怎麽會收你當傳人?想當年,我也隻是摔了師父的缽盂,砸了師祖的茶壺,朝太師祖的酒壺裏撒一泡尿……好吧,這些的确不是什麽光彩事兒,可也沒有你這麽過分啊。”
“噗……”七殺還沒坐下,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去。尼瑪,我這麽謙遜還過分?摔師父的缽盂,砸師祖的茶壺,往太師祖的酒壺裏撒尿,七爺還真沒幹過這麽有創意的事兒呢,看來七爺以後努力的空間非常大啊。
七殺朝藏劍長老拱拱手,心悅誠服道:“我對您老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與您老人家相比,我這點兒道行真是拍一萬匹草泥馬都追不上。您老請放心,我一定會努力修行,再接再厲,争取後來者居上,絕不會讓您失望。”
“這還差不多,孺子可教……”藏劍長老笑眯眯點頭,話沒說完,蓦然變色:“你個孽障居心叵測,竟敢算計老衲,信不信老衲一劍劈了你?”
七殺冷笑一聲,晃晃手中的大雷音天龍劍:“你做夢吧?劍在我這兒呢。”
藏劍長老瞪七殺一眼,不再管他,端起酒杯狠狠灌進喉嚨裏。
“嗷——”藏劍長老仰天長嘯,寬大的僧袍直接崩碎,化爲千百蝴蝶飛散開來,露出虬結如龍的肌膚。
藏劍長老雙目圓睜,瞳孔血紅,眼中似乎要滴下血來。全身骨節響起可怕的嘎吧聲,三萬六千根毛孔一起炸開,整個人猶如天魔降世。
在他的體内,一道劍光從天外飛來,狠狠斬落,花雨紛飛,雷音滾滾。每一朵蓮花都是一把劍,每一把劍上都滾動着紫色的天雷,幾乎要把他的五髒六腑化爲齑粉。
藏劍長老修煉數百年,早已成就金剛不壞之軀。佛心通明,五髒潔淨如琉璃,上千個穴位一起震動,顯化三千佛陀虛影,一起誦經,一起吟唱。梵音隆隆,與滔天的花雨雷海相撞,化成絲絲金色的佛力融入全身血肉和經脈之中。
這一下,他身邊的東西可遭了殃,桌子,椅子,連同座下的蒲團全部崩碎成塵。
七殺驚訝道:“老頭兒,我提醒過你,你偏不信……要發酒瘋嗎?”
半晌,藏劍長老緩緩松開攥緊的拳頭,長籲一口氣,臉色也恢複正常,目光神采奕奕,“好酒!好一道淨世蓮花,不是老衲深谙劍道,又熟悉淨世蓮華的諸般變化,這杯酒還真要了老命……”
藏劍長老沒有說下去,臉色突然大變,他收斂心神,細細體察身體的變化,大驚道:“傅施主,這杯到底是什麽酒?老衲的修爲停滞百年,苦修無果,一杯酒下肚,壁障竟然有了松動的迹象,這……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