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你的,”燕曉撫着莫桑青的胸口,替自家相公順着氣,一邊道:“我都聽你的,不要了,現在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吃的。”
莫桑青拍一下燕曉的手,應了一聲好。
燕曉去小廚房端了鴿湯來,發現自家相公已經在躺椅上睡過去了。燕曉放下鴿湯想喊醒莫桑青,又舍不得,莫少将軍如今不是累狠了,也睡不着覺。這事兒莫桑青掩飾得很好,可他能瞞得過其他人,可瞞不過燕曉這個枕邊人。
花蠻子在門外喊了一聲,聽見燕曉應聲,花首領推門進屋,繞過山風屏風走進來,看見女婿睡着了,花蠻子忙壓低了聲音說:“睡了啊?湯藥吃過了?”
燕曉說:“吃了,可沒吃東西。”
“不吃東西睡覺能行嗎?”花蠻子擡手就要推醒女婿。
“讓他睡一會兒吧,”燕曉到底還是不忍心,忙就推了自家阿爹的手一下。
花蠻子沒辦法,指一下小桌上的鴿湯,“那你把這湯送廚房煨着去啊,一會兒再冷了。”
燕曉端着鴿湯又出屋,花蠻子跟着閨女進了小廚房,小聲道:“五殿下的事怎麽說?”
“以後再說,”燕曉将鴿湯煨到了竈上,“阿爹,哲布泰死了,”燕曉告訴自家阿爹道。
“什麽?”花蠻子一驚。
“蒼狼要與阿格争汗位了,”燕曉又道。
花蠻子呆了片刻,才道:“阿格能是蒼狼的對手?”
“阿爹,關外要大亂了,”燕曉低聲道。
“不是早就亂了嗎?”花蠻子煩躁地撓一下頭,“這得又要死多少人了?”
“不知道,但我家少将軍護不了這麽多的人,”燕曉看着自家阿爹道。
花蠻子跟自家閨女對視了一會兒,才重重地歎口氣,說:“是啊,你家少将軍,你家少将軍護遼東百姓就去了大半條命,他哪兒還有心去管關外的人命?”
燕曉往小廚房外走。
花蠻子說:“你幹什麽去?你不看着竈了?”
“阿爹,”燕曉說:“你别怪他,蒼狼不是少将軍弄出來的。”
不是莫桑青讓蒼狼出現的,也不是莫桑青将蒼狼送到哲布泰身邊的,蒼狼讓關外血流成河,遼東軍是幫了忙,可真要論根,蒼狼是夷人強掠關内女子生下的種!
花蠻子沒說話,他不怪莫桑青,可他也不可能看着關外衆部落殺得屍骨如山,他還能心情好吧?
燕曉回到屋中,就見睡夢中的莫桑青額頭冒了冷汗,人也很不安穩。燕曉還沒作出反應,就見自家相公喊一聲良緣,又喊一聲冬盡,人就從睡夢中的驚醒了。
“怎麽了?”燕曉扶着要起身,又跌回躺椅上去的莫少将軍問。
莫桑青臉色蒼白,覺得身上難受,擡手摸一下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個兒的臉上都是冷汗。
“作惡夢了?”燕曉問。
莫桑青承認道:“夢見冬盡這一仗打敗了。”
“不會的,”燕曉拿了巾帕給自家相公擦汗,一邊急聲道:“夢都是反着來的,冬盡,我是說複生這一仗一定打赢了。”
“但願吧,”莫桑青閉上眼,眼下一片青黑之色,“我如今也隻能等了。”
“夢都是反着來的,”燕曉又重複一遍自己的話,似是這樣一來,就可以讓莫桑青相信她的話了。
“明天我去五殿下的靈堂,”莫少将軍閉着眼道:“這個債,我這輩子還不了了。”
燕曉張張嘴,不知道要怎麽勸。
“就這樣吧,”莫少将軍說。
窗外夜色漸淡,新的一天又要來了,燕曉依着莫桑青的肩頭坐着,夫妻倆一時無語,燕曉也坐不了什麽,但能這樣陪在莫桑青的身邊,她就已經知足了。
莫桑青看着軒窗外,坐在這裏,他是看不到江南的,他甚至連五皇子的靈堂也看不見,可他隻能坐在這裏,這會兒他身上沒有力氣了。他連去靈堂給李袗上柱香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麽可能有力氣去江南?
此時江南甯州城下,嚴冬盡看着面前的甯州城,跟折大公子說:“撤兵吧,這城攻不下來。”
折大公子點頭,還沒說話,就聽嚴冬盡又說:“這得用多少人命來填河?”
甯州城前的護城河太寬太深,這讓遼東軍和折家軍攻城受阻,攻城一夜,兩家聯軍沒能越過甯州城的護城河。
折大公子拍一下腰間的戰刀,小聲道:“江南的桃花汛今年是推遲了,不然這護城河的水會更深,水的流速會更快。”
“收兵,”嚴冬盡一邊下令,一邊跟折大公子說:“這桃花汛什麽時候來?有個具體日子嗎?”
折大公子說:“不知道。”
“不知道?”嚴冬盡扭頭看折大公子,眨一下眼睛,說:“那我們能找誰問問嗎?”
折大公子說:“找了,你就能确定那個人一定會說實話。”
“那,”嚴冬盡語塞一下,捏一下自己有些呼吸不暢的鼻子,說:“不找人問,折大哥你也不知道,那我們這就要聽天由命了?”
折大公子說:“我之前就跟你說了,攻戰不是上策。”
“圍城就是上策了?”嚴冬盡撇嘴,“咱們有多少軍糧能讓我們這麽耗下去?”
折大公子擡頭看甯州城的城樓,說:“秦王今天沒有來。”
“他病得快死了,還怎麽來?”嚴冬盡沒好氣道。
“有秦王的消息了?”折大公子問。
嚴冬盡說:“沒有。”
折大公子唉的歎一口氣,撥轉馬頭往軍營走。
嚴冬盡狠甩一下馬鞭,褐途馬嘶鳴了一聲。
“走吧,”折大公子扭頭道:“你還要在這裏看什麽?今晚的傷亡不算大。”
嚴冬盡騎馬走在了折大公子的身旁,說:“可不也沒攻下甯州城嗎?”
“不要急,”折大公子沖嚴冬盡笑了笑。
嚴冬盡笑不出來,說:“我們得攻城,讓秦王不安生了,他才會死得更快,我知道他病得嚴重,這個時候我們不出力氣逼他死,以後想打這個王八蛋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