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讓衆人退下,與莫良緣并肩站在年歡喜的面前,嚴小将軍有些困惑,看着年歡喜說:“你都逃了,還要來跟着我們幹什麽?”
嚴冬盡從達摩禅院接莫良緣回城,想起了年歡喜,叫人來一問,才知道香州城幾方混戰的時候,城裏的府衙大牢,軍裏的水牢,還有熙園的地牢都有犯人逃脫,這其中就包括被關在熙園地牢裏的年歡喜。嚴冬盡也沒精力再分出人手去抓年歡喜,這事也就這麽算了,莫良緣從頭到尾就沒問過一句年歡喜,嚴冬盡也就沒走。嚴小将軍是真的想不到,他這裏都放這位一馬了,這位還能追到他跟前來。
聽見嚴冬盡問話,一直低頭站着的年歡喜才擡起頭,低聲道:“我想問太後……”
“誰是太後?你叫誰太後呢?”不等年歡喜将話說完,隻聽一聲這位對莫良緣的稱呼,嚴冬盡就橫眉立目了,這是故意找他的不痛快嗎?
“我問想小姐一件事,”年歡喜馬上改口道。
莫良緣輕拍一下嚴冬盡的手,看着年歡喜道:“什麽事?”
年歡喜低聲道:“我想知道,傅太妃娘娘去了哪裏。”
“你還要管她?你……”
莫良緣手一晃,拍在嚴冬盡的手背上,讓嚴冬盡消了聲,莫大小姐這才跟年歡喜說:“她在甯州城,不出意外的話,她在甯州秦王府住着。”
年歡喜被睿王關入熙園的地牢後,就與世隔絕,地牢外發生的事,他全然不知。這會兒聽莫良緣說,傅美景去了甯州秦王那裏,年歡喜心口一疼,卻也隻是一疼罷了。
“江南烽火四起,求生不易,”莫良緣跟年歡喜說:“你好自爲之吧。”
嚴冬盡頭歪向莫良緣這裏,小聲道:“放他走?”
莫良緣點一下頭。
年歡喜武藝不錯,但遼東軍裏最不缺的就是武藝不錯的人,再說這年歡喜是俞常勝的嫡孫,遼東軍就沒有這位的容身之地。
嚴冬盡看着年歡喜,突然就歎一口氣,說:“憑你的本事,去哪裏都可以活下去的,你就不要去甯州了。”
年歡喜沖嚴冬盡和莫良緣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就要走。
“你不要去甯州,”莫良緣往前急走了兩步,攔在了年歡喜的去路上,小聲道:“你帶人追殺過秦王,你去了甯州,傅美景會拿你的命去讨好秦王的。”
年歡喜的神情木然,隻低低地“哦”了一聲。
“傅美景,”莫良緣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看年歡喜的模樣,莫良緣又不想再說什麽了,傅美景是什麽人,年歡喜能不清楚?她還多話做什麽?
“多謝您,”年歡喜跟莫良緣道謝。
“我與我父親說過起你,”莫良緣說:“他說你若是願意,你可以回遼東去。”
嚴冬盡嘴角一抽,讓年歡喜回遼東?怎麽?他叔父這是還對俞常勝那種賣國的人心懷内疚,要照顧年歡喜不成?他叔父是不是瘋了?
年歡喜笑了起來,這位長得好,笑起來的樣子一掃陰鸷,竟然是很清朗的模樣,“好,”年歡喜跟莫良緣說:“我也想看看遼東是什麽樣子。”
“那你?”莫良緣問。
年歡喜說:“小姐能放我走嗎?”
莫良緣說:“我沒想抓你。”
“是因爲傅太妃娘娘于小姐而言,已經沒有用處了嗎?”年歡喜又問。
莫良緣說:“她是沒有用處了,不光是對我,對奏王而言,她也沒有用處了。但我放你走,不是因爲傅美景。”
“我信小姐的話,”年歡喜說。
嚴冬盡聽得撇嘴,聽不下去了,但嚴小将軍還得站在邊上聽,誰叫他拿莫良緣沒辦法呢?
“你要去甯州,”莫良緣這時看着年歡喜道。
年歡喜低頭看看腳下。
“爲什麽?”莫良緣問。
年歡喜擡頭又看莫良緣,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跟莫良緣說說心裏話,于是年歡喜跟莫良緣小聲道:“因爲不甘心。”
不甘心。
莫良緣有那麽片刻的沉默,不甘心,人活着總會不甘心的事,可你年歡喜去了甯州城,你又能做什麽呢?
“小姐,嚴将軍,”年歡喜沖莫良緣和嚴冬盡又躬身行了一禮,道:“在下告辭。”
年歡喜快步離去,莫良緣還要再勸,被嚴冬盡一把拉住了,嚴冬盡沖年歡喜道:“你去也可以,可你長點兒心,别再被一個女人給整治了,學了一身的武藝,你也争氣點兒。”
年歡喜腳步一頓,到底沒再回頭,往前走了。
“你說什麽呢?”看着年歡喜走遠,莫良緣擰了眉頭看嚴冬盡。
嚴冬盡說:“這人你勸不住,除非你把他腿打斷,不然你怎麽攔他?他要去找傅氏你就讓他去找,萬一這位就是想死在傅氏的手裏呢?你還能攔着他去死?”
莫良緣被嚴冬盡弄得沒話說了。
“走吧,”嚴冬盡說:“今日一别,有緣我們再跟他年歡喜相見好了。”見不到,嚴冬盡也不覺得可惜,不過看莫良緣的樣子,這話嚴冬盡就不說了。
莫良緣坐回到了馬車裏,剛坐正身體,就聽嚴冬盡在車外問阿明仔:“行了,沒事了,你陪你的公主殿下去吧。”
阿明仔木着臉沒說話,總覺得他家嚴少爺這話不太對勁,什麽叫他的公主殿下?
嚴冬盡說:“公主殿下找你有什麽事?”
阿明仔禀道:“公主殿下問我,是不是明天我們就要棄岸登船了。”
嚴冬盡說:“就這事?這事她用得着特意喊你過去問?”
阿明仔仍是認真道:“公主殿下對着旁人,好像不太敢說話。”
嚴冬盡扭頭,指一指抱着膀子站邊上的周淨,說:“周淨比你還吓人?”
周淨沒想到這事還能扯到他頭上來,可是看看阿明仔,周侍衛長又覺着自己還是閉嘴不說話的比較好,阿明仔這人不太近人情,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