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與莫良緣一起吃了晚飯,莫良緣沒胃口,但還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飯。嚴冬盡兩碗米飯下肚,擡頭想跟莫良緣說話,卻一眼看見豹頭在門外探頭探腦,嚴小将軍放下碗筷,走出了屋子。
“怎麽了?”帶着豹頭走到廊下的一處無人的地方,嚴冬盡小聲問豹頭道。
“那家人讓人帶話給小姐,”豹頭禀道:“說他們想出城。”
豹頭口中這一家人,就是被護國公丢在了香州城的莫家人。莫良緣到了香州城後,就沒問起過這家人,那嚴冬盡也就沒跟莫良緣說,他隻是派豹頭将莫家人如今住着的宅院給圍了起來,他不動這家人,但也絕不願讓這家人來找莫良緣。
“派了個下人來?”嚴冬盡問。
豹頭說:“是莫望塵,聽說是護國公的三兒子。”
“他人呢?”嚴冬盡又問。
“就在外面,”豹頭忙就道。
嚴冬盡抿一下嘴,怪豹頭道:“你怎麽把人放出來了?”
“他要尋死呢!”豹頭叫屈道:“脖子都割了一個大口子,還有好幾個夫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死。”
“呵,”嚴冬盡冷笑了一聲,說:“被護國公丢下的時候,他們怎麽不去死呢?這就是欺負我們還要臉面呢。”
豹頭紮着手說:“那,那要怎麽辦?”莫望塵是他們大将軍的弟弟啊,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可他也不敢看着這位死在他面前啊。
“跟他說,明天,不後天他們就能離開香州了,”嚴冬盡說:“随他們去哪裏,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
豹頭應一聲是,往廊外跑了。
嚴冬盡走到門前,往屋裏看一眼,就見莫良緣坐在桌前發呆。嚴冬盡歎口氣,睿王的死,他到現在也還沒有緩過來,就更别提莫良緣了。
豹頭去見莫三老爺,沒一會兒就又跑了回來,看見嚴冬盡還站在屋門外,便徑直跑到嚴冬盡的跟前,不等嚴冬盡問,豹頭就小聲道:“那三老爺說,外面的路不好走。”
嚴冬盡面無表情,這位莫三老爺還想他和莫良緣再派一支兵馬,護送他們一家人嗎?不過有護國公在前,對于莫望塵的厚顔,嚴冬盡倒也能接受。
“他又尋死來着了?”嚴小将軍問。
豹頭說:“他想見小姐,尋死倒是還沒。”
嚴冬盡扭頭看看還坐在屋裏發呆的莫良緣,跟豹頭說:“我跟你去一趟。”
豹頭小心翼翼地道:“嚴少爺,這人不能打死的吧?”
嚴冬盡邊往台階下走,邊說:“我不打死他,我就是想看看,這人是不是真的能下手殺了他自個兒。”
莫望塵想見莫良緣是被迫無奈,被自家父親丢下後,睿王除了将他們這一家人,從原先住着的庭園裏趕了出來外,并沒有再對他們做什麽,但這樣一來,莫三老爺終日惶惶不安,就等着睿王的屠刀什麽時候落下,這日子過得形如噩夢。昨晚城中的混戰,更是将莫望塵的膽子給吓破了,香州城是這樣,那香州城之外呢?是不是也這樣?
護國公帶着他的嫡長一脈走了後,護國公府的侍衛,家丁,下人們,能跑的都跑了。現在護國公府就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了,這要他們怎麽走?路上遇見了散兵遊勇,土匪賊人什麽的,他們一家人能活?
看見從熙園大門裏走出來的人是嚴冬盡,莫望尖就心中泛苦,莫良緣來見他,他還能仗着叔父的身份,壓一壓莫良緣,可嚴冬盡,他拿什麽來壓嚴冬盡?
嚴冬盡在莫望塵的面前站下,看一眼莫三老爺脖子上纏着的白布,說:“你有什麽事?”
莫望塵似是努力了半天,才出聲道:“我想見大小姐。”
莫良緣在護國公府的小姐中,排行第四,所以護國公府的人,一直是四小姐四小姐的叫。莫望塵現在喊莫良緣大小姐,其實是在示好了,什麽人能被稱爲大小姐?家族中的嫡長女啊。
嚴冬盡笑一下,莫良緣在他這裏,就是遼東大将軍府的大小姐,所以莫三老爺的示好,沒讓嚴冬盡感覺高興,嚴小将軍冷聲道:“有什麽事,你跟我說。”
“現在外面兵荒馬亂,”莫三老爺隻得道:“如今我們家中沒有侍衛家丁,所以想請大小姐派些侍衛,護,護送我們一下。”
嚴冬盡說:“我們要打仗,軍中沒有閑人。”
這拒絕太直接,如同耳光一般,重重地打在莫三老爺的臉上。真是今非昔比,那年嚴冬盡進護國公府的時候,連護國公府的大門都不夠走,整個護國公府的大小主子們,有誰把這人放在眼裏過?莫望北就是個庶出的奴生子,被莫望北從小武官家中抱來,養在身邊的小崽子,能是個什麽東西?可如今,卻輪到他站在這位的面前,苦苦哀求了。
“别這麽看着我,”面對莫三老爺眼中的哀求之色,嚴冬盡冷道:“丢下你們這一家的人,可不是我,也不是我們大小姐,丢下你們的人是你的親爹。别忘了,我大哥在京城時,就與你們這一家子斷了親了。”
你親爹都不在乎你們這一家人的生死了,你要我這個跟你們毫無關系的人負責你們的生死,你這不是扯嗎?
莫三老爺嘴唇顫抖半天,還是說:“我要見大小姐。”
“不可能,”嚴冬盡直接道。
“她不能……”
“你們最好現在不要離開香州城,”嚴冬盡打斷了莫三老爺的話,忍着氣,耐着性子跟莫三老爺道:“香州城不會再有仗要打了,你們留在這裏,過隐姓埋名的日子,不會有人來找你們的麻煩的。”
嚴冬盡是真心爲護國公府一家人着想的,後面的仗,一定是會在甯州城,以及甯州城周遭打,香州這裏暫時不會有戰火,那你們一家人在這裏安心過日子就是,總不能護國公連過日子的銀兩都沒給你們留下吧?
可惜,莫三老爺并不信嚴小将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