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的人群裏,不時就傳出喊聲,我是某某将軍的麾下,還有人喊,秦王的兵馬已經計破了東城,現繳械投降者可不死,等等等等,這些禍亂軍心的話層出不窮。
施洗硯坐在熙園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小兵卒正往他腹部傷口上灑傷藥,小兵卒手抖的厲害,覺得自家将軍這會兒一定很疼,但施洗硯的神情并不痛苦,這位隻全神貫注地聽外面的動靜。
小兵卒将整整一瓶傷藥都灑完,看着施洗硯腹部的豁口又不知道該幹什麽了,正想開口問,就見他家将軍身子一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将軍?”小兵卒吓得差點叫出聲來。
“你聽聲音,”施洗硯說。
小兵卒側耳聽聽外面的動靜,他隻聽喊打喊殺聲,兵器撞擊的聲音,“打鬥聲?”小兵卒試着說。
施洗硯搖頭,說了句:“有人在攻城。”
小兵卒頓時就張大了嘴巴,誰在攻城?不對,這個時候,除了他們這支混入城中的兵馬,還會有哪些兵馬到香州來?奉命攻城的那三路大軍到了?
“扶我起來,”施洗硯說,他的肩胛骨斷了,身體稍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痛,這讓施洗硯這會兒不得不依賴眼跟前的小兵卒。
小兵卒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自家将軍從地上扶站起來,大雨之中,小兵卒連方向都不怎麽能辨得清楚了,“将軍,我們要去哪裏?”小兵卒聲帶惶恐地問施洗硯。
“走,”施洗硯說:“找個能藏身的地方先待着。”
攻城的聲音由東邊來,有兵馬在攻城東城,他留在東城的兵馬有七百人,這七百人初來乍到,地方不熟不說,這七百人還都是騎兵,平日操練的是騎馬沖殺之技,這七百人就不是守城的兵。攻城的兵馬但凡厲害些,施将軍相信,他的這七百手下絕對守不住香州東城門。所以在弄清楚攻城的兵馬是哪部兵馬之前,施洗硯準備自己就一直藏着了,他接要命的差事,但他本身是個惜命的人。
施洗硯決定找地方躲藏,已經出了熙園的阿明仔這時也跟莫良緣道:“有人在攻城。”
莫良緣聽不見攻城的聲音,莫大小姐這會兒盡聽見嘶吼尖叫,喊打喊殺的聲音了,連大雨落地的嘩嘩聲,在她的耳中都變得隐隐約約,不那麽清楚了。
“什麽?”周淨光顧着護着自家小姐,周圍噪音又大,他沒聽清阿明仔在說什麽。
阿明仔沒急着說話,又凝神細聽了一下後,才跟莫良緣和周淨說:“東城,有兵馬在攻打東城。”
莫良緣的腳步一頓,人就停了下來。
周淨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說:“東城?東城不是秦王的人守着嗎?來的不是秦王的兵馬?”
阿明仔耿直道:“不知道。”
“也許他們是話沒對上?”崔南在一旁道:“所以打起來了?”
“來的會是睿王爺的兵馬嗎?”又一個侍衛猜道。
“不可能,”周淨直接道:“除了我們外,誰還知道如今守在東城的是秦王的人?”
來的若是睿王的兵馬,那秦王的這支兵馬裝睿王的麾下,這仗怎麽可能打得起來?最多就是秦王的人找借口,将睿王的這支兵馬擋在城門外。
莫良緣這時找睿王,直到這會兒要找人了,莫大小姐才發現她帶着安平公主,跑在睿王的前頭。
睿王能聽見遼東大将軍府的幾位說話,見莫良緣扭頭看他,睿王這才道:“不會是我的兵馬。”
“那就走,”莫良緣不再多話,不管現在是哪部兵馬在攻城,她先保往睿王的命再說。
有在後面護衛魏太妃的侍衛,這時跑到了睿王的身邊,神情焦地道:“王爺,太妃娘娘跑不動了,魏,魏老的情況也不大好了。”
睿王還沒及反應,周淨就想罵娘了,跑不動就把人背着跑啊,這都火燒屁股了,你們還想怎麽樣?要讓我們回頭給你們斷後,拿命拼出讓你們太妃娘娘歇歇腳的時間?
周淨也不明白,睿王爲什麽要帶上魏敬亭,這老東西都叛了你了,你還管他的死活?睿王爺您是菩薩嗎?就算您是菩薩,您現在也是泥菩薩,能不能過江還兩說啊!
實在氣不過,周淨張嘴就要發牢騷,卻聽他家小姐開口道:“你去跟魏太妃娘娘說,她要不讓你們背着,要不她就留下來,這會兒我不在乎她的死活。”
侍衛沒覺着莫良緣的話難聽,可他得聽自家王爺的話啊。
“明仔,”莫良緣喊阿明仔:“讓你的兩個兄弟帶王爺走。”
阿明仔二話不說,點了就在他身旁的兩個奴兵的差,說:“你們帶王爺走。”
兩個奴兵走到睿王身旁,一邊一個夾住了睿王,如同挾持一般就要帶着睿王走。
趙季幻出于護衛本能就要伸手攔。
莫良緣擡手就按在了趙季幻的肩膀上,道:“這個時候你聽我的話。”
趙季幻站住了。
莫良緣又看跑到前頭來的睿王府侍了,冷聲道:“跟魏太妃娘娘說,如此待她是我的意思,要恨就讓她恨我,你家王爺現在做不得主。”
侍衛傻愣愣地站着,莫良緣的話很清楚,她在跟魏太妃說,不是你兒子不孝,是我莫良緣打算要丢下你,你要恨就恨我莫良緣,可這侍衛這會兒反應不過來啊。
“走!”阿明仔沖兩個奴兵下令。
兩個奴兵“挾持”着睿王就往前跑。
“護好你家王爺,”莫良緣将趙季幻往前一推。
趙季幻回神,追在了自家王爺身後。
莫良緣又看上前來的侍衛一眼,低聲道:“你再跟魏氏說上一句,别逼我殺她。”
這年輕侍衛打了一個寒戰,站莫良緣點一下頭,轉身往隊伍後面跑去。
周淨冷眼看着這侍衛跑走,小聲跟莫良緣道:“那可是王爺的親娘呢,小姐,您真能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