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雖然隻是軍中的尋常武夫,但也清楚自己面對的是位極人臣的人物,對着這樣的人物,他家将軍尚且沒明着給這位臉色看,他自然就更不敢了。校尉按着軍中的禮節沖護國公行了一禮,招手讓手下的兄弟跟着自己,一起騎馬跟在了護國公的身後。
“駕,”護國公催一下馬,這會兒國公爺的心裏可不像表面上的那麽平靜,杏花鎮這一次的機會丢掉之後,他還怎麽逃離?秦王派鄒榮宗帶了一支兵馬來押他與李祉一行人去甯州,他再有錢,還有哪個江湖人敢接他的生意?江湖中的武人,都是與武犯禁之輩,有哪個是敢與軍隊比拼一回的?
要怎麽辦?
護國公騎在馬上苦思冥想,國公爺沒心存僥幸,他在莫良緣的手裏吃過虧,知道比起睿王李祯來,他的這個孫女兒要心狠手辣的多,活生生将李祉說成是死人的事,莫良緣是幹的出來的。
若是聖上死了,護國公的目光停留在前方,李祉坐着的馬車上,這馬車的車頂隻用一塊灰蒙蒙的油布蒙了,車架也沒有上過漆油,木頭上幾多污迹,這哪是一國之君應該乘坐的車?若是李祉死了,護國公想,我與秦王還有何用?
就在護國公飛快動着腦筋的時候,一騎快馬由隊伍前方跑來,來人跑近,便高喊:“小的有要事禀告鄒将軍!”
“過來,”鄒榮宗高聲應了一嗓子。
來人尋聲看見鄒榮宗,忙飛馬趕到鄒将軍面前,坐在馬上一抱拳道:“小的王五見過将軍。”
鄒榮宗在秦王身邊看過這個侍衛,隻是聽這侍衛自報姓名,他才知道這侍衛原來叫王五,沖王五點一下頭,鄒榮宗道:“什麽事?”
王五又往鄒榮宗的馬前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跟鄒榮宗道:“王爺得到消息,河西折烽帶兵南下,其前鋒營已入江南,将軍若沿原路返回甯州,可能會與折家軍遇上,王爺命将軍另擇道路返回。”
河西折家?鄒榮宗的眉頭頓時就皺得死緊了,折家軍兇名不如遼東鐵騎,可鄒榮宗這樣戎馬多年的将軍心裏是有數的,折家軍可不好對付。
“将軍?”見鄒榮宗皺眉不語,王五小聲喊了鄒榮宗一聲。
“知道了,”鄒榮宗跟王五道:“你回去禀告王爺,就說末将會改道返回。”
“還有,”王五說話的聲音更小了,身體還往鄒榮宗身前探着,道:“王爺令将軍,若是路上出了意外,或将軍一行還是與折家軍遇上,将軍務必保聖上不落亂臣賊子之手。将軍,這是我家王爺的原話,”說到最後,王五又跟鄒榮宗強調了一句。
務必保證聖上不落亂臣賊子之手?
這也就是說,到了必要的時候,他是要殺了身後馬車的那位小聖上的了?鄒榮宗還是皺眉,弑君之事,能不沾就不要沾,可如今他不想沾也得沾了。
“是,”鄒榮宗跟王五道,随手将自己的塊令牌扔給了王五,當是自己見過王五,也領了秦王命令的憑證。
王五接了令牌,又沖鄒榮宗抱拳一禮,撥轉馬頭就走了。鄒榮宗要繞道避開折家軍,王五卻沒想過自己也要這麽做,鄒将軍一行人目标太明顯,而他隻一個人,如何會被折家軍盯上了?他一個秦王身邊的小侍衛,折家大公子知道他是誰?
有腦子裏盤算一下要走的路,鄒榮宗心裏有一陣煩悶,若是走原路返回,日夜兼程,他隻需四日就可到甯州城,可現在要繞道,他路上能想到的路線,都得讓他走上七日以上。
馬車停下來後,傅美景大聲沖車外問道:“發生了何事?”
車外無人答話。
傅美景不得已,擡手推開了車廂的門。等推開了車門,傅美景這才看見,她這馬車旁站得盡是兵卒,她帶在身邊的太監宮人竟是一個也不見了。
負責傅美景這裏的也是一個校尉,比起盯着護國公的校尉,這校尉年紀還要更輕一些。見太妃娘娘将車廂門推開了,這校尉二話不說,直接拿手裏的刀将車門一打,硬是将車門當着傅美景的面給撞關回來了。
傅美景一口氣噎住,擡手又去推車廂門,可手碰到車廂的木門了,傅美景又失去将這門推開的勇氣了。車外站着的都是莽夫,秦王才是他們的主子,如今自己無依無靠,要拿什麽跟這些個莽夫拼這口氣?她要掙,不也是如方才一樣,自取其辱?
傅太妃一下子癱倒在車中,怨恨之情溢于言表,她是聖上的生母啊!世人卻是如何待她的?
“去洪橋鎮,”鄒榮宗這時也想好了自己要走的路線,跟左右下令道:“走。”
隊伍這才繼續前行。
走了約小半時辰之後,護國公發現鄒榮宗在繞路了。好端端的,鄒榮宗不可能繞路,那是什麽迫使鄒榮宗繞路的?是秦王離開了甯州,還是說他們前去甯州的路上有了變故?
蓦地,護國公心裏又生起了希望,他倒希望這是前路上發生了變故,他盼着這變故來。不管這變故于他而言是好是壞,這總是他的一個機會。
聖駕離開近半日之後,杏花鎮的人才開始戰戰兢兢地,替鎮前石橋處死人收屍。
“要快,”幾個鎮子的族老站在水邊,不住催促在河裏打撈屍體的年輕人們。
“這等橫死之人不能讓他見日,否則這些亡人必克我杏花鎮!”還有鎮上的老學究在河邊跟年輕人們曉以厲害。
一路南下來尋折大公子的古尉,這時帶着幾個侍衛站在河邊的人群裏,不能讓橫死之人見日,這是什麽道理古将軍不清楚,一地一風俗,他也不感興趣,讓古尉感興趣的是,他聽身邊有議論,說是這些是刺王殺駕的賊人。
小皇帝半日之前還在這杏花鎮?媽的,古尉在心裏罵了一聲,他怎麽偏偏就遲了這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