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敬如今自然什麽都說好了,走前也沒忘了給莫良緣和嚴冬盡行禮告退。
“這次讓展翼也跟着,”嚴冬盡在船艙裏呆站了半天後,跟莫良緣說:“周淨不行,我不放心。”
“好,”莫良緣點頭,這次嚴冬盡的身邊還有房耀在,所以莫良緣不擔心展翼跟她去了香州城後,嚴冬盡的身邊會沒有得用的人手。
“該死的雨,”嚴冬盡又罵起天氣來,“這要下到什麽時候才算完?”
“冬盡,”莫良緣喊嚴冬盡一聲。
嚴冬盡又在不大的船艙裏來回走了好幾圈,他是三軍主帥,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面對着什麽,他都得受制自己的情緒,可,嚴冬盡嘴裏小聲又咒罵了一聲,他就想活得自在點,想衛護的總共也就那麽三個人,可怎麽就這麽難呢?
甯州城此時也在下雨,秦王半依在坐榻上坐着,已經不是嚴冬的時節,此時的天氣最多就是春風還有些料峭,可秦王身上穿着的還是冬衣。這位興元帝的長子,如今人并不削瘦,但臉色不好,暗黃的膚色,眼底的青黑之色,讓秦王爺看着如同久病之人一般。
放在坐榻小幾的藥碗裏,還剩下了半碗湯藥,須發皆白的大夫這會兒正垂首站在坐榻前。如果這會兒孫太醫正在,那他一定能認出,這位大夫是他在太醫院的同僚,一家五代人都是太醫的王養杏,王太醫。
“如何了?”秦王問,三個字的問話問完之後,秦王忍不住又手按在左肺處,咳了好幾聲。
王太醫斟酌了片刻,才開口道:“王爺還是要多休養才是。”
這話秦王已經聽太多大夫跟自己說過了,自從在伏龍山口,被莫良緣放弩箭幾乎将左肺射穿後,秦王就一直受肺疾的困撓。先時秦王還能忍受,甚至還親自去了關外,與汗王鐵木塔見了一面。但自打由關外回到江南之後,秦王的肺疾加重,身體狀況由先前的還足以奔波,急轉直下到多日卧床不起,咳嗽到夜不能寐,人還時常發高熱不退。
王太醫的回答讓秦王失望,但這位五官長相淩利,眉目之間卻一派平和的王爺,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緒,“好,”秦王跟王太醫道:“本王知道了。”
王太醫說:“請王爺務必多加休息。”
秦王這肺疾,肺被傷到,這肯定是主要原因,可秦王傷後疏于調養,人也一直處于勞累之中,所以也是導緻秦王如今病情嚴重的原因之一啊。王太醫不好與自家王爺說重話,說這是你自找的,他也不可能跟孫方明那樣,真急眼能跟嚴冬盡吵上一架,王太醫現在隻能如同老僧念經一般,不厭其煩地跟秦王爺說,您要多休息,您要多調養。
秦王揮手讓王太醫退下,這種老生常談,他不聽也罷。
王太醫隻得行禮告退。
眼見王太醫要走出書房了,秦王突然又道:“那藥,王老你查的如何了?”
王太醫腳步一頓,面頰顫了兩顫後,轉身又走回到秦王的坐榻前,回話道:“王爺,那藥确是能救命的良藥。”
一月之前,秦王交給王太醫半瓶藥,讓王太醫查清楚是什麽藥,王太醫除了知道這藥,是秦王的人千裏迢迢從關外送來的外,對這藥的來曆一無所知。
秦王聽了王太醫的話,臉上多了幾絲笑意,道:“看來那藥是好藥。”
王太醫說:“下官暫未發現試藥人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那藥對外傷無用,對人身體虛弱倒是有了奇效。”
“王老能将那藥仿制出來嗎?”秦王問。
王太醫猶豫片刻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搖頭道:“下官無能,那藥中有好幾味配藥,下官至今也沒查出是何種配藥。”
“無妨,”秦王低聲道:“那藥的效用,再看半月好了。”
“是,”王太醫忙應聲道。
揮手讓王太醫退下,秦王看一眼坐榻小幾的抽屜,這抽屜是上鎖的,抽屜裏放着剩下的那半瓶藥。這是他在遼東軍中的手下,由在關外南雁堡前的死人堆裏撿到的,是莫桑青随身攜帶的保命之藥。這個手下如今與他這裏斷了消息,應是被發現,死在了遼東大将軍府那個叫朱九的密探頭子手裏。
至于這手下的話,秦王半信半疑,能被莫桑青随身帶着上沙場的藥,不會是差藥,但這藥是救命的,還是讓莫桑青在要落入蠻夷之手時,讓他解脫,不至受辱的藥,就很難說了。
現在試藥人過了一月的時間未死,王太醫也說這藥對身體虛弱之人有奇效,那這藥,秦王手指在小幾上敲了兩下,這藥看來是能救命的好藥。
“王爺,”書房傳來幕僚的聲音。
“進來,”秦王拿開了放在坐榻小幾上的手,應聲道。
人已近六旬的幕僚推門進屋,将手裏拿着的一封急報,送到了秦王的面前,道:“王爺,這是劉侍衛長命人快馬送來的。”
秦王沒接急報,隻是示意幕僚将急報放在小幾上,問道:“李祉他們什麽時候可以到甯州?”
幕僚說:“還需要十日左右的時候,據劉侍衛長說,傅氏倒是想快些到甯州來,可護國公卻不想,這一路上的種種拖延,都是因爲護國公的緣由。”
“遼東軍南下了,”秦王說着話,掩嘴又咳了起來。
幕僚忙給自家王爺倒了杯水。
秦王喝了一杯水,才壓住了這陣咳嗽,無視了肺部的隐隐作痛,秦王接着道:“護國公怕是又是新的主意了。”
幕僚忙道:“他想去嚴冬盡那裏?”
“他害了莫良緣,嚴冬盡會怎麽待他?”秦王語調陰沉地道:“他這會兒應該又覺得,李祯未必會輸了。”
幕僚順着秦王的話思慮了一下,問秦王道:“那王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