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些了嗎?”莫良緣拿了顆小粒的冰糖,一邊問話,一邊就将冰糖塞進了父親的嘴裏。
莫大将軍多少年沒吃過糖了,他本也不喜甜,不過這是女兒送進他嘴裏的,莫大将軍就得欣然接受。況且喝了苦藥之後,嘴裏含塊冰糖,嘴裏的苦味是會很快被甜味取代的,如有選擇,哪怕是個鐵血漢子,誰會喜歡藥苦味?所以不喜甜,但在甜味與苦味之間,莫大将軍當然還是選擇甜味啊。
搖晃一下裝冰糖的小罐子,莫良緣跟莫大将軍說:“這是我昨天敲的冰糖,以後喝完了藥,爹就含一塊。”
“你自己敲的?”莫大将軍下意識地就看一眼莫良緣的手,在大将軍這裏,兒子怎麽糙着養都可以,但女兒是要細養的,所以哪怕莫良緣隻是拿個小錘子敲冰糖,莫大将軍都覺得這是累着他閨女了。
“隻是敲個冰糖啊,”莫良緣伸出雙手讓自家父親看。
莫良緣的手如今已經沒有精心保養着了,但勝在這雙手天生生得好,所以莫大小姐的手仍是一雙凝脂一般的纖纖玉手。莫大将軍心裏卻仍是不得勁,想到女兒馬上就要随軍下江南,結果是好是壞還不知道,莫大将軍是憂心忡忡,又不能表現出來,讓女兒也跟着憂心。
“有爹爹你守在遼東,”莫良緣這時說:“我與冬盡就有個家可以回,爹,你和大哥要好好的。”
莫大将軍沒辦法不點頭,“囡囡,”大将軍小聲跟女兒道:“若有選擇,爹不會讓你去江南。”
莫良緣就笑,說了句:“有爹和大嫂在家裏看着大哥,我想去看着冬盡。”
莫良緣的這話玩笑話,讓莫大将軍笑了起來,道:“我能看住你大哥?”莫大将軍真不認爲自己有這個本事,莫桑青不過來管着他這個當爹的,就已經不錯了。
“怎麽不能?”莫良緣嗔了一句。
“行,”莫大将軍隻得道:“你去看着複生。”
莫良緣拽着父親的衣袖晃一下。
“打仗的事,你要怎麽看着他?”莫大将軍跟女兒嘀咕了一句。
“江南可是佳麗地,”莫良緣神情認真地道。
這種話,按着莫良緣以前的性子,這還真是莫良緣能說出來的話,莫大将軍看了莫良緣一會兒,才道:“不要胡鬧。”
這麽幹巴巴的一句話,要是嚴冬盡聽見,一定會委屈,他何曾多看過别的女人一眼?莫良緣這麽說他,他莫叔父竟然都不多數落莫良緣一句!
說笑兩句,讓自家父親陰沉着的臉色看着好一些了,莫良緣才又說了一件正事:“信使已經往河西去了,隻是不知道大公子那邊能不能提前出兵。”
不覺得跟女兒說行軍打仗的事有什麽不對,莫大将軍說:“折家軍是援軍,在他們到江南之前,你與冬盡隻當沒有這支援軍,這話複生過來了,我會再與他說一遍。”
莫大将軍正說到嚴冬盡,嚴冬盡從自家大哥那裏過來了。
“我與大哥說了幾句話,”嚴冬盡是進屋就道:“我走的時候,花伯父又給他送了湯藥,大哥如今是拿湯藥當飯了嗎?”
如今的莫桑青,不就是靠湯藥續命嗎?莫家父女倆聽了嚴冬盡的話,心頭都是發沉。
嚴冬盡話說出口了,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有心補救一下,又覺着自家大哥這樣的病情,他能說什麽讓面前這對父女寬心的話?嚴冬盡隻恨自己沒學醫,沒當成個神醫一樣的人物呢,一想到這個,嚴冬盡就又忍不住想說孫方明,就這位的醫術也能當上太醫正?
可沒等嚴冬盡開口,莫良緣就看了他一眼,道:“你别編排孫大人了。”
嚴冬盡一口氣就這麽憋在了心裏。
“我看睿王爺的信,他應該沒有收到囡囡寫給他的信,”莫大将軍将話題又拉回到了正事上。
這一回替睿王爺送信的,不是睿王爺的手下,也不是官府中人,而是一個北地的小商人。這樣一來,送信的事是更隐秘了,可莫大将軍要打聽睿王爺的事,也就無從打聽了。
嚴冬盡眉頭皺一下,道:“那這是孟其洲沒将信送上,還是說,這位孟先生沒能回到江南?”
“孟先生怕是沒能回去,”莫良緣小聲說。
“叔父您能确定?”嚴冬盡這時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王爺在信裏沒說這事兒啊。”睿王爺新送來的這封信,嚴冬盡可以背下來,睿王爺沒說回信的事啊。
“若是他收到囡囡的回信,那他在信裏至少應該提一句傅太妃與護國公府的動向,”莫大将軍低聲道:“王爺什麽都不說,這就不合常理了。”
莫良緣那封信,除了跟睿王爺解釋,遼東軍無法立時南下助戰外,唯二的事就是提醒睿王爺,要提防護國公和傅美景與秦王勾結。特意,着重提的事,睿王爺若是收到了莫良緣的這封信,就不可能在寫來的信裏,對此事隻字不提。
嚴冬盡這下子死心了,小聲說了句:“那孟其洲是死了?死在秦王的手裏?這要跟孟先生說一聲嗎?”
孟其洲是孟大儒的弟弟,沒有弟弟出事,不通知兄長一聲的道理。
嚴冬盡猶豫了一下,跟莫大将軍說:“叔父,我可不想見孟先生。”孟大儒看不上他,這一點嚴冬盡從小就知道,他也不愛到孟大儒的跟前去,孟大儒嫌他礙眼,反過來嚴小将軍也嫌孟大儒礙眼。
“這事我來辦,”莫大将軍看着嚴冬盡瞪一眼。
周淨這時看見跟着房耀走進正院門的陸蘭亭,忙扭頭沖虛掩着的房門道:“大将軍,陸先生過來了。”
莫大将軍讓陸蘭亭進屋,嚴冬盡沖莫良緣擠一下眼睛,沒想到他這個動作沒逃開莫大将軍的眼睛,“複生餓了吧?”莫大将軍說:“男囡囡你與複生下去吃飯吧。”
“是,”不等莫良緣應聲,嚴冬盡就生怕莫良緣不肯的開口道:“叔父,我與良緣這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