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還在跟陸大公子和蒙将軍說話，”正院裏，周淨跑到嚴冬盡的跟前小聲道。
嚴冬盡往小花廳那邊看一眼，小花廳門前站着四個侍衛，并不見陸竹生和蒙遇春的随從。
“嚴少爺，您要去見大将軍嗎？”周淨小聲問。
“不用了，我一會兒再過來，”嚴冬盡沒由來的一陣心煩，轉身就走了。
出了正院，嚴小将軍就往自家大哥的院子走，隻是走在回廊裏，也不知道是不是走路走得急了，腹部的傷口，騎馬的時候都沒怎麽疼過，這會兒突然就疼了起來。
一大早的，回廊裏無人，欄杆上還沾着露水。嚴冬盡很是随意地坐在了一處欄杆上，身子往廊柱上一靠，他也不能用勁去捂腹部的傷口，隻能是将手輕搭在傷口上，硬等着這陣疼痛過去。
回廊外長着幾簇青竹，長勢不怎麽好，個頭矮，竹身也不挺直，竹葉倒是還沒有掉光，但也已葉色枯黃了。嚴冬盡看着這幾簇青竹發愣，直到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見來人是莫良緣，嚴冬盡的臉上才又露了笑容。
莫良緣手裏拎着一個食盒，看一眼被嚴冬盡盯着看的青竹，還沒及說話，被嚴冬盡拉坐到了回廊的欄杆上。
“陪我坐一會兒，”嚴冬盡說。
莫良緣看看嚴冬盡搭在腹部的手，小聲問：“傷口疼了？”
嚴冬盡把手拿開，說了句：“不疼，楚安鄉走了。”
莫良緣看着嚴冬盡，等着嚴冬盡往下說。
嚴冬盡說：“我真不知道後面會出這麽多的事，我怎麽可能知道，楚安鄉家裏有蠻夷的人呢？我沒想要楚氏的命，真沒想過！”
莫良緣默不作聲地聽嚴冬盡說話。
嚴冬盡牢騷了幾句，突然就頓了一下，停下來，扭頭看看坐自己身旁的莫良緣，嚴小将軍哈的笑了一聲，說：“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鐵木塔死了，算下來還是良緣你爲楚氏報了仇。”
莫良緣說：“不想說這事兒，就不要說了。”
嚴冬盡擡手抹一把臉。
莫良緣拿起放一旁的食盒，打開盒蓋，食盒裏放着一碗粥，幾個包子，還有一碟用拌了麻油的鹹菜。
嚴冬盡還沒吃早飯，擡頭看看日頭，覺得自己再餓一會兒就能吃中飯了，就跟莫良緣說：“我這會兒吃了，中飯不吃了？”
莫良緣端了粥碗，放在了嚴冬盡的手裏，說：“那就不吃包子，把粥吃了。”
粥還有些溫熱，熬得濃稠，嚴冬盡吸一下鼻子，将一碟鹹菜倒進了粥碗裏，筷子攪和兩下，嚴小将軍便吃起粥來。
莫良緣拿了個包子在手裏，掰了兩半，将包子裏的肉餡倒進粥碗裏，讓嚴冬盡吃。包子皮莫良緣也舍不得丢，自己吃了起來。
嚴冬盡吃得很香甜，但看莫良緣吃包子皮，嚴冬盡便不樂意了，要從莫良緣手裏把包子皮拿過來，讓莫良緣拿整包子吃。
莫良緣一個沒留意，被嚴冬盡将包子皮拿走，看着嚴冬盡兩口将包子皮吃了，莫良緣便問：“還吃嗎？”
嚴冬盡說：“我讓你吃，你盯着我吃做什麽？我還能餓着我自己？”
莫良緣又拿了個包子喂嚴冬盡吃，說了句：“我又不餓。”
嚴冬盡看一眼莫良緣，說：“你什麽時候能長胖些就好了。”
莫良緣就說：“我個子高，一胖就得變成高壯了，你喜歡啊？”
嚴冬盡試着想一下，莫良緣變得又高又壯會是一個什麽模樣，然後他想象不出來。
“快吃啊，粥要冷了，”莫良緣催嚴冬盡快吃。
嚴冬盡喝一口粥在嘴裏，咽下肚了，跟莫良緣嘀咕一句：“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嚴冬盡這話莫良緣是信的，前世裏她無數罵名在身，父兄枉死之後，她也變得蒼老，嚴冬盡不還是願意與她許一個來世之約，與她死在一起嗎？
嚴冬盡這時又說：“你也别太要漂亮，瘦子就漂亮了？再說了，誰能一輩子都漂漂亮亮的？都有老的時候，你見過哪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兒老太太，能跟小姑娘小夥兒比模樣的？你到時候别嫌棄我老态龍鍾就行。”
莫良緣不知道嚴冬盡老了後會是個什麽模樣，上輩子她與嚴冬盡都沒有活到華發生的年紀。歪頭看着嚴冬盡，莫良緣突然笑了起來，莫大小姐就在想，嚴冬盡老了什麽是一個什麽樣子呢？
嚴冬盡說：“你笑什麽？我的話很好笑嗎？”
“怎麽就想到老了呢？”莫良緣笑着問。
嚴冬盡将碗裏最後的一點粥都喝進了嘴裏，嚼兩下，咽下肚了，嚴冬盡跟莫良緣說：“我得跟你過到老呢，我怎麽就想不到老呢？”
莫良緣心頭一暖，将頭靠在了嚴冬盡的肩頭。
嚴冬盡将空碗放在了欄杆上，扭頭下巴在莫良緣的額頭上蹭一下，說：“多吃點，把身體養好些，我們還要下江南去，你要是再病了，我該怎麽辦？”
“好，”莫良緣應道。
“你答應了啊，”嚴冬盡忙就道：“以後要多吃點，養胖些。大嫂得照顧大哥，脫不開身，不然我請她爲你也做藥膳吃。大哥這一路，一是指着花首領的醫術，二是就是指着大嫂的藥膳活着呢。”
莫良緣小聲道：“不要麻煩大嫂了，她照顧大哥很辛苦。”
“嗯，不麻煩她，”嚴冬盡說：“我另找人來做，我身上也有傷，你太瘦，我們一起吃啊。”
光叫莫良緣吃，嚴冬盡估計莫良緣不會吃，不過要是加上他，嚴冬盡覺得這事就成了。
果然莫良緣認真起來，坐直了身體，看一眼嚴冬盡的腹部。說：“好吧，我去問問孫大人有沒有什麽藥膳的方子。”
“他會？”嚴冬盡懷疑道。
又來了，莫良緣無奈道：“冬盡，孫大人是太醫院最好的太醫。”
嚴冬盡撇嘴，“是，他是最好的，結果我們這裏的傷号，一個也指望不上他。”
莫良緣瞪了嚴冬盡一眼，“别瞎說了，葉縱哥和艾久，還有五殿下都是孫大人在照顧。”
嚴冬盡又拿了個包子在手裏吃，他不會爲了孫方明跟莫良緣争什麽，不過嚴冬盡信不過孫方明，就是信不過，啃一口包子，嚴小将軍在心裏盤算着，他要麽再去問問鳴嘯關裏的大夫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