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大公子看着走到自己跟前停下的莫良緣,小聲道:“去跟我家那傻子說,他的美人已經死了?”
莫良緣點頭。
折大公子一笑,說:“沒用的,那是個死心眼。”
莫良緣就說:“不管二公子會怎麽想,總歸是他喜歡的人,這人的生死應該要告訴他一聲的。”
嚴冬盡和雲墨都在看旁的地方,在這事上,他們無話可說。
折大公子笑着點一下頭,翻身上了馬。
“我送折大哥出城去,”嚴冬盡與莫良緣和雲墨說着話,翻身也上了侍衛替他牽來的,褐途馬的馬背。
折大公子坐在馬鞍上,低頭又看莫良緣一眼,之後便催馬前行了。
“出發——”
傳令官的聲音在長街響起,黑旗軍的隊列往街前走去。
要走出大将軍府前的這條長街了,折大公子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看不清莫良緣的模樣了,但那襲梅紅色的衣裙,折大公子看得清楚。
“折大哥在看什麽?”嚴冬盡也跟着折大公子回頭。
折大公子坐正了身體,說了句:“再看一眼你們遼東大将軍府的樣子,下次再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嚴冬盡也坐正了身體,手裏攥着缰繩,說:“等天下太平了,折大哥随時可以過來啊,陪我叔父和我大哥說說話。”
折大公子好笑道:“我就這麽一個用處,陪你叔父和大哥解悶?”
嚴冬盡被折大公子說得笑了起來,道:“那時候我大哥的傷一定好了,你們可以去打獵啊,随便你們在關内,還是出關去,折大哥,在我們遼東架鷹驅犬地打獵,也很好玩的。”
折大公子說:“我倒是想玩,就怕你大哥不愛玩啊。”
嚴冬盡嘴巴動動,改口道:“那我陪折大哥去打獵。”
折大公子又是一笑,手指點點嚴冬盡,沒再說話。
五更天的鳴嘯關還很安靜,市集未開,不少人家還要睡夢之中。還隻是秋日時節,遼東的風就很凜冽了,吹在臉上雖還至于如冬風那般,如刀割似的讓人難受,但也吹得人面皮作疼了。
直到出了鳴嘯關,折大公子才壓低了聲音,又跟嚴冬盡道:“大将軍和未沈都病着,複生,你得照顧好他們。”
嚴冬盡說:“我會的。”
“遇事你得穩住,”折大公子又說:“多跟大小姐商量,複生你務必記住,在出兵江南之前,你凡事都要求一個穩字,遼東不能再生亂了。”
嚴冬盡點頭,說:“折大哥放心,我不會急躁行事的。”
“日落城那位楚小姐的事,不可以再發生了,”折大公子說:“你要壓住自己的脾氣,以前有大将軍和你大哥在,你可以活得恣意,但如今是你要照顧他們,複生你記住我的話,當家人沒有哪個是可以活得恣意的。”
嚴冬盡的面色一苦。
“記住我的話了?”折大公子問。
“記住了,”嚴冬盡答應了折大公子一句,卻又說了一句:“我大哥傷得重,我叔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折大公子将手搭在了嚴冬盡的肩頭,說:“那大将軍跟你下江南嗎?”
這個當然不了,嚴冬盡看着折大公子沒說話。
“你這不是明白的嗎?”折大公子說:“你現在能指望誰?”
嚴冬盡撇嘴。
折大公子說:“這是不高興了?我剛說什麽來着?”
嚴冬盡隻得道:“折大哥放心,我遇事不會急躁的。”
“也不能随你的喜惡處事,”折大公子說:“世事哪能都如你所願?”
嚴冬盡随口說:“是,我知道。”
嚴小将軍這種敷衍的态度,把折大公子氣樂了,旁人哪能得他的教導?這小子還不樂意聽呢!
嚴冬盡看一眼折大公子,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态度不對,便擡手抹一把臉,跟折大公子鄭重道:“折大哥,我知道了。”
“性子改不了,那你就遇事多想想你叔父和大哥,”折大公子說:“想想你這樣做,是不是會給他們招禍。”
嚴冬盡點頭。
“好了,我要走了,”折大公子拍一下嚴冬盡的肩膀,說:“明年三月,我們江南見,希望一切都順利。”
嚴冬盡沖折大公子抱拳行了一禮。
折大公子催馬往前去,等在鳴嘯關外的黑旗軍也随即前行。
“二公子,”陳慎騎馬走在折二公子坐着的馬車外,跟折二公子說:“我們離開鳴嘯關了。”
折二公子也沒有理睬陳慎,隻大睜着雙眼看着車廂的頂棚。他什麽都知道,知道莫良玉死了,也知道他現在離開鳴嘯關了,可折二公子就是什麽也不想做,不想說話,不想動,他甚至不想思考。木頭人一樣躺着,折二公子覺得這樣自己才最舒服。
陳慎歎一口氣,閉口不言了。
一直到看不見折大公子一行人了,嚴冬盡才撥轉馬頭,帶隊回鳴嘯關。
周淨等在大将軍府的門前,見嚴冬盡回來了,周淨下了台階,替嚴冬盡牽住褐途馬,看着嚴冬盡下馬,小聲道:“嚴少爺,楚安鄉來見大将軍了。”
嚴冬盡馬上就一陣心煩,吐一口氣才道:“我叔父醒了?”
周淨說:“大将軍剛醒沒多久,湯藥還沒用呢,就讓楚大将軍進屋見他了。”
嚴冬盡說:“你聽見楚大将軍告我的狀了?”
周淨忙道:“我的天啊,嚴少爺,我哪敢偷聽?”
嚴冬盡小聲嘀咕了句什麽,邁步往台階上走。
周淨将褐途馬的缰繩交給一旁的侍衛,追着嚴冬盡說:“嚴少爺,小姐讓我出來等你的,讓你先去她那裏。”
嚴冬盡腳步一停,說:“小姐那裏也有事了?”
周淨看了嚴冬盡一眼,小聲道:“小姐要跟您一起去見楚大将軍啊,小姐護着您呢。”
嚴冬盡說:“你又知道了?”
周淨說:“不然小姐爲什麽要陪着嚴少爺您呢?”這事還用想嗎?
嚴冬盡走進了家門,楚安鄉不會要他償命,不過估計這頓罰,他是逃不掉了,不然他叔父怎麽給楚安鄉一個交待呢?想着這事不是由他大哥來處置,嚴冬盡又覺得挺慶幸的,他莫叔父一向疼他,罰也不會罰太重,哪像他大哥……,不對啊,想到這裏,嚴冬盡突然就又想,在楚芳晴這事上,他做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