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輕拍一下劉氏夫人的手,道:“夫人,這事我仔細考慮過了,一來江南到遼東的路途遙遠,我無法保證他們在路上的安全,二來那個不孝子沒有給我回信,我想他是不願意收留字青他們的。”
劉氏夫人往後倒退數步,若不是有丫鬟扶着,夫人就得癱倒在地。對于護國公的謊言,劉氏夫人是深信不疑,“他,”劉氏夫人顫聲道:“他就這麽記恨我們?”
護國公長歎一聲,人看着極爲蒼老,看着院中早已不見夏日繁盛之景的花草,護國公跟劉氏夫人小聲道:“此事不要再說了,你将母親的喪事辦好,有我在,我們這個家就倒不了。”
護國公推門進了書房,劉氏夫人失魂落魄地往院外走,等走回到老太君住着的院中後,看着一院兒孫,劉氏夫人終于撐不住,腿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夫人!”跟着劉氏夫人的丫鬟婆子驚叫起來。
劉氏夫人如同得了癔症一般,呆愣愣地坐在院中的花磚地上,幾個丫鬟婆子合力将她從地上扶起來了,劉氏夫人還是站立不住,随着幾個丫鬟婆子松手,劉氏夫人便又癱坐在了地上。
“母親!”一身喪服的三老爺莫望塵從院外進來,正好看見劉氏夫人往地上癱坐的這一幕,莫三老爺忙就跑到了劉氏夫人的跟前,連聲喊道:“母親,母親您這是怎麽了?”
劉氏夫人這會兒耳鳴的厲害,看見兒子的嘴巴在動,可她聽不見兒子在跟她說些什麽。
劉氏夫人的這副模樣,讓院中的衆人又着慌起來,不知道劉氏夫人這是傷心過度,還是又出了什麽事了。
洪氏夫人這時從正房裏出來,冷眼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婆婆,還有跪在劉氏夫人跟前的莫三老爺兩口子。随着莫望鄉一去,這兩口子就在府裏擡頭了,好似身價倍漲了一般,洪氏夫人心中冷笑,這兩口子的吃相太難看,也不想想,大老爺死了,可她的孫兒們還在,護國府的嫡長孫還是莫字青,老三兩口子想從他們大房刮東西走?想都不要想!
劉氏夫人是在莫八小姐的大哭聲中回神的,莫良珊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小臉蛋哭得通紅,劉氏夫人心痛地将小孫女兒摟在了懷裏,哄道:“八丫頭莫哭,祖母沒事兒了,八丫頭乖,不哭啊。”
“母親,您這是怎麽了?”莫三老爺問。
劉氏夫人搖頭,想抱着莫良珊起身,卻一下子沒能站起來。
莫三老爺忙伸手扶母親。
劉氏夫人站起身,莫良珊也被伺候她的丫鬟抱走了,劉氏夫人看看院中的衆人,悲又從心中來,不能去遼東,那她這一大家子還能去哪裏避禍?
“我方才頭暈了一下,“劉氏夫人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跟衆人道:“不要圍着我了,等老太君的靈堂布置妥當了,你們都去靈堂守靈吧。”
“母親,要麽找大夫過來看看吧?”莫老三爺輕聲問。
這會兒幾個太醫回小皇帝住着的行宮去了,但還有大夫在,莫三老爺說着話,就沖身旁的一個管事的使一個眼色,讓這個管事的去叫大夫過來。
“不用了,”劉氏夫人腳踩綿花似的往正房走。
衆人散開,給劉氏夫人讓開了一條路。
就站在正房門前的洪氏夫人,見婆婆往自己這裏來了,也不下台階去迎,而是一個轉身,洪氏夫人進正房去了。
“大嫂這是怎麽了?又有誰惹着她了?”三少夫人不滿道。
劉氏夫人沒說話,洪氏這樣陰陽怪氣的不是一天兩天了,可現在不是她與洪氏計較的時候,與一大家子無處安身相比,洪氏的陰陽怪氣算得了什麽呢?
劉氏夫人沒進停着老太君屍身的正房,而是就要走廊裏坐下了。三少夫人退下之前,看了自家夫君一眼,讓莫望塵留下來。
等就母子二人待在走廊裏了,莫三老爺站在母親的身旁,小聲道:“母親這會兒感覺好些了嗎?”
劉氏夫人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庭院,半天才說:“字青他們不去遼東了。”
“啊?”莫三老爺沒反應過來。
劉氏夫人看向了兒子,又道:“不光是字青,是所有人都不去遼東了。”
莫三老爺真希望劉氏夫人這是在跟他開玩笑,“這,這好好的,是因爲老太君的喪事國嗎?”
“老太君的喪事辦完了,也不會有人被送去遼東了,”劉氏夫人說:“莫望北不肯收留。”
莫三老爺倒吸了一口氣,空氣裏有秋桂的香味,可莫三老爺此刻感受不到這份沁人心脾的花香,莫望塵幾乎是氣急敗壞地道:“他還當真要與我們斷親?!”
劉氏夫人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說了句:“到底隔個娘胎呢。”
“可,可老四不是在他哪裏嗎?”莫三老爺道:“他能容得下老四,他怎麽就容不下我們了?”
提到棄家遠走遼東的莫望南,劉氏夫人的心頭就又是一痛,道:“你們兄弟幾個,也就他與莫望北的關系好些吧?”
莫三老爺說不出話來,他與莫望北的關系是不好,他沒有前後眼啊,他要早知道有今天,他當初怎麽可能會與莫望北過不去?“這,這誰知道如今我們要靠着他莫望北了?”莫三老爺小聲抱怨道:“當年在府裏,他一個罪奴生的庶子,差點都上不去族譜,指望我讨好他?這怎麽可能呢?”
“誰說要讨好他的?”劉氏夫人突然就有了怒氣,“嫡庶有别,這是規矩!”
莫老三爺咧了咧嘴,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麽嫡庶有别哦!秦王的兵要是沖進他們這座園子,那些個丘八揮刀殺人的時候,會先問一句你是嫡出還是庶出?
“就算,就算他莫望北不肯收留字青他們,”莫老三爺小聲道:“那也可以送字青他們去遼東啊,秦王的兵馬到不了遼東,他莫望北不收留歸不收留的有什麽關系?他總不至于會殺了字青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