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方明一大通話說下來,突然就愣怔住了,盯着嚴冬盡看。
嚴冬盡對着孫方明一直就是一張冷臉,這會兒心頭冒着火,他對着孫方明也隻是一張冷臉,沒顯出怒容來,“孫大人還有什麽指教?”嚴小将軍冷聲問。
孫方明吃驚道:“以後遼東的安危全系在你身上了!”嚴冬盡行嗎?孫太醫正心裏充滿了疑問,嚴冬盡今年多大?年輕輕輕的,這位就能擔起遼東這一方水土平安的重任了?
“你有意見?”嚴冬盡問。
孫方明悶聲不響地往前走了,他能說什麽?
嚴冬盡跟在孫方明身後走,走着走着突然又沖孫方明冒了一句:“孫大人的眼睛就隻看見我們遼東了?現在整個天下都亂了。”
孫方明腳步亂了,往前趔趄一下。
嚴冬盡從孫方明的身邊走過,冷道:“我他娘的也想知道,現在誰可保江山太平呢!”
莫望北醒在床榻上,看見嚴冬盡過來,臉上的神情和緩下來,問道:“昨夜休息好了?”
“嗯,”嚴冬盡在自家叔父的示意下,坐在了床前的圓凳上,說:“回家了,我總算能睡一個好覺了。”
孫方明給莫大将軍把脈,嚴冬盡的這句胡說八道,他不能戳穿。
“叔父,”嚴冬盡又說:“良緣去看大哥了,她遲一會兒過來給您請安。”
莫望北點一下頭。
“大哥還睡着呢,”嚴冬盡笑着說:“看來回家了,大哥也能安穩穩地睡一覺了。”
“真的?”莫望北問。
“真的,”嚴冬盡說:“花伯父方才還說先讓我大哥好好的睡覺,他不急着給我大哥換藥。”
聽嚴冬盡這麽說,莫望北心情好些了。
嚴冬盡不再說話,靜等着孫方明給他叔父把脈。
半刻鍾後,孫方明拿開手,臉上總算是有了些喜色,跟莫望北說:“大将軍的身體見好,下官可以給大将軍再換一副方子了。”
莫望北也是一笑,謝孫方明道:“有勞孫大人了。”
孫方明說一聲不敢當,扭頭見嚴冬盡正盯着自己,便也跟莫望北道:“下官也去看過少将軍了,少将軍正在安睡,能睡得安穩,這是好事。”
莫望北又點一下頭,又跟孫方明道謝。
孫方明突然就心中有愧起來,他哪敢受莫大将軍的這聲謝?如今的莫少将軍,他真的是不知道這位能不能熬得下來,傷得太重,别看莫少将軍幾回都從生死關前熬過來了,可這也在一次次地耗着這個年輕人的生機啊。
“下官去給大将軍換副方子,”孫方明起身告辭,心中有愧,他怕他再待下去會露餡。
孫方明快步退了下來,嚴冬盡正半側着身看孫方明往卧房内室外走呢,就聽莫望北喊他,嚴冬盡忙坐正了身體,應道:“叔父?”
“等王庭那裏有消息之後,你就帶兵南下吧,”莫望北跟嚴冬盡道。
嚴冬盡身子前傾,趴在了床沿上,小聲道:“叔父答應我了?”
“跟我說說,你要怎麽帶兵去江南?”莫望北問。
嚴冬盡又坐直了身體,将昨天他被折大公子提點着,看着地圖一點點想出來的行軍路線,跟自家叔父說了一遍,最後道:“這條路是大哥之前與我說過的,隻是我不知道大哥具體的安排是什麽。”
莫望北聽完嚴冬盡的話後,閉着眼有一會兒沒說話。
嚴冬盡忐忑不安了,他是有哪裏說錯了?
莫望北喘一口氣,睜開眼道:“扶我坐起來。”
“是,”嚴冬盡應着聲,将自家莫叔父扶坐了起來,又拿了一床被子給自家莫叔父靠着。
莫望北跟嚴冬盡說:“昨晚我醒過來一次,想了一下你說的話,你說的有道理,與其等着秦王将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不如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嚴冬盡忙就點頭,如果讓秦王成了皇,嚴冬盡想他恐怕會被氣死。
伸手指一下放在枕邊上的木匣,莫大将軍說:“這個你拿着。”
嚴冬盡探身将木匣拿在手裏,打開一看,裏面放着好幾塊半圓型的青銅牌,切口不是光滑的,而是有鋸口的,并且鋸口還不一樣。嚴冬盡數了一下,這樣的青銅牌一共九塊,而壓在九塊青銅牌下面的,是幾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你大哥是做了安排,”莫大将軍低聲跟嚴冬盡道:“按照紙上的名單去找人,這青銅牌等同于虎符,合上了,你大哥安排的人就會聽你的軍令,如何調船,如何行軍,你大哥都寫在那些紙上,你照着做就是。”
嚴冬盡手指撫着木匣的邊緣,說:“這怎麽會在叔父這裏?”
“他上京時,就将這東西放在我這裏了,”莫大将軍說。
嚴冬盡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他的意思,”莫大将軍輕搖一下頭,“如果京師的情況太糟糕,你大哥是希望我發兵南下的,走水路從江南打到京師城下,要比我們走陸路,一路過關斬将來的快些。”
原來我大哥那個時候就想着反了?嚴冬盡目瞪口呆。
“指望你大哥忠君?”莫大将軍苦笑,“我看他下罪子都生不出這個忠心來。”
“什麽下輩子?”嚴冬盡馬上就道:“我大哥這輩子還有的活呢。”
莫大将軍看着嚴冬盡笑了一下,道:“現在輪到你護着他了?”
“别,”嚴冬盡又耷拉了腦袋,小聲道:“我指望着他快點好起來,護着我和良緣呢。”
“臭小子,”莫大将軍想擡手摸摸嚴冬盡的腦袋,可他沒擡手的力氣。
嘿的笑了一起,嚴冬盡又打起了精神,晃一下手裏的木匣,聽着木匣裏的青銅牌互相碰撞,發出一陣亂響,嚴小将軍說:“那叔父我就去安排了?”
“去安排吧,”莫大将軍放權道:“你大哥安排下的事,一般是不會出錯的,你也不用擔心拿青銅牌的那九個人會不聽你的話,你大哥手裏一定有能制住他們的東西,隻是你不要問,你隻管行軍的事。”
“嗯,我知道了,”嚴冬盡認真道:“叔父,我什麽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