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北在見過陸蘭亭,和四弟莫望南之後,雖然因爲精力不濟,莫大将軍還未見軍中将領,但莫大将軍病好了的消息,不久之後也在鳴嘯關裏傳開了。
莫良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人正站在慈心堂附近的一條巷口,在江瑜帶人将慈心堂所在的這條街搜過一遍後,莫良玉就又回到了這條街,她堵江瑜不會再帶人回來,現在看着她賭赢了。
“菩薩保佑啊,”兩個挎着菜籃子的婦人,邊念着佛邊往前去了。
這條街上,每日上午都會有販菜的集市,街上人來人往不斷,很是熱鬧,這會兒已近午後,集市上還有攤子未收,雖然不比上午時熱鬧,但人還是挺多。
莫良玉隐在面紗下的面容憤恨,莫望北中的毒解了?那這一仗,鐵木塔豈不是徹徹底底地輸了?她就知道這個大汗是個成不了器的廢物!
幾個孩童一路嬉鬧着跑到莫良玉的跟前,突然有個小男孩停了下來,近而這一隊孩子全都停了下來。
“哦哦,你們看她的手!”最先停下的小男孩指着莫良玉的右手,跟同伴們大喊。
莫良玉露在衣袖的雙手皮包着骨,青筋血管都讓人看得明顯,皮膚的顔色還發黃,偏莫三小姐還留着指甲。這要是纖纖玉手留着指甲也說罷了,可莫良玉如今的這雙手,讓人看着就隻覺醜陋了。
“她是巫婆嗎?”有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問。
幾個小孩一起點頭說是。
“她一定是個懶婆娘!”一個小男孩自認爲看透了莫良玉的真面目,很是得意地道:“看她的面紗都是髒的呢!”
童言童語,有時候也是傷人的利器。
好幾個大人聽見這幫小孩子叫喊,也往莫良玉看了過來。
莫三小姐親手殺過人,不怕見血了,但這個時候她隻能落荒而逃了。
人群熙熙攘攘,莫良玉走在人群裏心慌慌。街上有不少兵卒,不時就攔下過路的女子問話,莫良玉打量被兵卒攔下問話的女子,都是身材消瘦的。莫三小姐突然就慶幸自己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穿了好幾層衣衫在身上,讓自己起來臃腫一些。
有一隊兵卒往莫良玉這裏走過來,莫良玉沒躲也沒停步,與這隊兵卒走了一個錯肩而過。幾個兵卒都看見了莫良玉,可都沒在意這個穿着寒酸,身材還臃腫的女子。
走出這條街後,莫良玉看見有身量的男子也被兵卒攔了下來盤問,這讓莫良玉打消了換上男裝的打算。
“昨天銅聲巷的大宅裏死了人,”街邊上,幾個湊在一起閑話的婦人,這時正好說到銅聲巷。
“我聽我家孩兒他爹說,還不止是死了一個人,是大宅裏的人都死了,”一個婦人說道:“這會兒官府的人正在大宅裏查案呢,街前的老王捕頭,小王捕頭爺兒倆,昨夜裏就沒能回家。”
“不是說那宅子被一個行商的買來養外室的嗎?”又一個婦人道:“這怎麽會鬧到出人命的地步呢?那個外室也死了?”
“沒死,”一個婦人肯定道。
“你怎麽知道的?”幾個老姐妹一起問。
“沒看見這會兒滿大街的兵和捕頭、衙役嗎?”這婦人指指離好們不遠處的一隊衙役,小聲道:“還都是盤查女人,找那年輕漂亮的,這一定是在找那個外室呢。”
“這麽說來,殺人兇手就是那個外室?”年紀看着最大的婦人驚道。
幾個婦人交換了一下彼此都震驚的眼神。
“呸,”一個婦人往地上唾了一口,道:“當外室的能是什麽好女人?連個賤妾都不如呢。”
“那她爲什麽要殺人呢?”有婦人十分不解地道。
幾個婦人湊在一起一通亂猜,都沒猜到路子上,但在她們的嘴裏,這個殺了許多人的外室被抓到後,就該千刀萬剮了。
莫良玉從這幾個婦人的跟前走過,腳步蹒跚,心中能幾個婦人不屑,也憤恨。更準确地說,這會兒的莫三小姐對誰都憤恨,她認識的,她不認識的,全天下的人似乎都在與她作對,在嘲笑她。
“快看,”路前這時有人在喊:“運屍的車過來了!”
人群唯恐避之不及地自動分開兩列,讓出道路。三輛平闆的推車,車上堆着蓋着蘆席的屍體,被衙門裏專管處理屍體的幾個人,連推帶拉地走了過來。
莫良玉也避到一旁。
車子從莫良玉的跟前過去,蓋屍的蘆席不知怎地突然滑落了,讓莫良玉一眼看見了放在最上面的,馬婆的屍體。
馬婆睜着的眼被周淨合上了,身上的衣服也被衙門的人整理好,所以除了面色泛青,馬婆看起來并不駭人。
這是莫良玉親自動手殺的人,突然之間見到,莫良玉駭得連呼吸都停了,卻還知道擡手掩面,小聲“呀”地驚叫一聲。
驚叫聲這時四起了,人總是害怕,畏懼屍體的。
押隊的衙役跑上前,将滑落到地上的蘆席揀起,重新蓋在馬婆的屍體上。這個婦人的屍體,是周侍衛長特意交待過的,送到義莊做過佛事,火化之後,骨灰要收起來,他得送這婦人的骨灰回故土去的。爲着周淨的叮囑,衙役還特意看了看地上,見屍體上沒有掉落東西,這才跟同僚們道:“走吧,沒事了。”
說着要走的話,這衙役還無甚意識地看了莫良玉一眼。
莫良玉低頭站着,沒與衙役對視。
運屍的車又往前走了,衙役收回目光,跟着往前走了。
“這就是銅聲巷大宅裏的屍體,”身後有人又在議論紛紛:“看見沒有?堆了三大車的屍體,大宅裏的人全死了!”
莫良玉擠在人群裏,往與運屍車背向而行,假裝沒有聽到身旁的這些議論聲。這些人背叛她,這些人難道不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