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院中沒了動靜,辛木玉也被兩個侍衛們押坐在了一張坐椅上,木玉夫人身上肯定是落下傷了,但臉上沒傷,若不是被兩個侍衛押着,旁人這會兒進了小廳堂,也看不出這位夫人方才跟兩個侍衛拼過一回命。
巫躺在地上不動,眼也閉着,同樣的,周淨打過歸打,但沒讓巫的臉上帶傷。
有侍衛見巫半天不動,擔心道:“周淨哥,你不會把這女人打死了吧?”
周淨不以爲意道:“老子要弄死她,犯得着費這麽多力氣?這女人裝神弄鬼慣了,不理她。”
巫躺在地上身體抽動了一下,但馬上就又不動了。
“看見沒有?”周淨跟院中的侍衛們道:“跳大神跳上瘾了。”
“周淨,”雲墨這時在卧房裏喊周淨。
周淨應聲進屋,從巫的身邊跑過時,不解氣地又踹了巫一腳。
雲墨這會兒坐在卧房的外室裏,見周淨進屋,便道:“你再去地牢去看看那個試藥的犯人。”
周淨答應着,往放着門簾的内室看了一眼,小聲問雲墨道:“雲将軍,孫大人沒辦法嗎?”
雲墨輕搖一下頭。
周淨擡手雙臂又落下拍在腿上,黑着臉往外跑。
等周淨再回來,說試藥的死囚無事之後,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禀告完,周淨就眼巴巴地看着莫良緣,說:“小姐,這試藥的時間夠了嗎?”
孫方明守着一桌的藥瓶,沒吭聲。
雲墨緊鎖了眉頭,仍是拿不定主意。
莫良緣指甲掐着手掌心,跟孫方明說:“孫大人,勞煩你配藥吧。”
孫方明點一下頭,動手配藥。
周淨站在了莫良緣的身旁,緊張地看着孫方明的一舉一動。
莫良緣跟雲墨道:“哲布泰想執掌王庭,巫就不會害我爹,雲墨哥,我賭這一回。”
周淨嘴唇哆嗦一下,想說怎麽能拿大将軍的命賭呢?可周淨又想,不賭一把,他們又能怎麽辦?現在他們也找不着比孫方明更好的大夫了,人心隔着肚子,誰能看透院子裏那個裝神弄鬼的女人的心思?看不透,那可不得賭嗎?
孫方明配藥很快,等一碗濃黑色,卻無味的湯藥被配好後,孫方明看着莫良緣又問了一遍:“小姐,這就給大将軍用藥嗎?”
坐着的雲墨再也坐不住地站了起來。
周淨有些不敢看了,将頭扭到了一邊。
莫良緣也手撐着坐椅扶手站起身,盯着孫方明手裏的藥碗看了一會兒後,莫良緣說:“給我爹用藥吧。”
孫方明說:“好。”
雲墨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幫着孫方明給莫大将軍喂藥。
莫良緣往床榻前走的時候,踉跄了一下,不等周淨扶,她自己又站穩當了,幾步到了床榻前,可是看了自家父親一眼後,莫良緣就又不敢看了,心裏是既期望,又害怕。
周淨站在了莫良緣的身旁,先在心裏念了一句佛祖保佑,随後又覺得自己這輩子還沒進廟給佛祖燒過香,佛祖給知道他是誰?又在心裏念一句老天爺保佑後,周侍衛長又覺着老天爺從來就沒保佑過自己,于是周侍衛長開始念咒一般地,在心裏默念,大将軍一定會沒事的,大将軍一定會沒事的,……
孫方明在這個時候很鎮定,在雲墨将莫大将軍的嘴拿筷子撬開後,孫方明将湯藥分了幾次,給莫大将軍灌了進去。
雲墨拿開筷子,手有些發顫,筷子上沾着的湯藥,就一滴滴地滴落到被頭上。湯藥的顔色看着如墨汁一般濃黑,但滴到素色的被頭上,卻隻是淡淡地洇開了一片水迹,不見有顔色。
“我家大将軍這就能醒了?”周淨小心翼翼地問孫方明。
孫方明搖頭。
“您能不能不要搖頭了?”周淨哀叫道。
“等一等吧,”雲墨道。
莫良緣這會兒說不出話來,隻盯着自家父親看。
孫方明放下藥碗,就給莫大将軍把脈,這樣情況一有變化,他就能知道。
時間變得難熬起來,想這時間快點過去,可偏偏感覺這時間過得極慢,莫良緣不時扭頭看看窗外,覺着窗外的天色始終沒有變化,她等待她父親醒來的時間僵在了原地,不曾變化過。
周淨站不住,但他也不敢走動,隻能一會兒将身體的重心放到左腿上,一會兒又将身體的重心放到右腿上,就這麽換來換去的站立,看着人在動得不停。
雲墨原本能帶着膝傷,從關外騎馬趕回鳴嘯關,可現在他發現自己無法久站了,而且想堅持也堅持不住,最後隻能坐在了床榻前的圓凳上。
孫方明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過,手也一直沒有離開莫大将軍的脈門,孫太醫正就保持着這個姿式,端坐在床榻邊上。
卧房外,天色漸暗,夕陽最後一抹餘晖消散之後,黑夜降臨。
二更天的時候,朱九從西街回來。
聽見朱九求見的聲音,莫良緣才扭頭看卧室内室垂放着的門簾,但她沒應聲,也沒往内室門那裏邁步。
“小姐?”朱九在門外又喊了一聲。
雲墨按揉一下自己發麻的腿,慢慢地站起身來,跟莫良緣說:“我出去看看。”
“好,好啊,”莫良緣整個人看着都不太清醒,茫然無措。
“這麽長時間了,叔父都沒有性命之憂,”雲墨小聲道:“所以就算大将軍還是無法醒來,至少我們得到的不是最壞的結果。”
至少人活着不是嗎?雲墨這句勸慰的話就是這麽一個意思,隻是這會兒莫良緣腦子僵住了,她就是沒聽懂雲墨的話,心裏想着什麽最壞的結果?然後莫大小姐沒能想出答案來。
“坐下吧,”雲墨輕按了一下莫良緣的肩膀,沒費半點力氣就将莫良緣按坐在了,他方才坐的圓凳上。
雲墨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莫良緣坐在圓凳上看着自家父親發怔。
周淨聽見雲墨往外走的動靜,扭頭看雲墨的時候,目光從窗前掃過,周淨人就是一跳,他這才發現這會兒竟然已經是夜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