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公子見到艾久時,艾久還在高燒中,人并不清醒。
“去叫軍醫過來,快去!”陸大公子看一眼艾久,轉身就命自己的一個侍衛道:“他跑不快,你就背他跑過來。”
侍衛忙就往南雁堡外跑去。
陸大公子半跪在艾久的跟前,摸摸自己腰間,沒摸到水囊。
“小的也想喂艾久爺喝水的,”一個侍衛小聲跟自家大公子道:“可他喝不進去。”
“水囊呢?”陸大公子問。
侍衛忙将自己的水囊遞到陸大公子的手裏。
陸大公子從兜裏拿了塊幹淨的帕子出來,拿水浸濕了,按在艾久裂着血口水的嘴唇上,讓水往艾久的嘴裏滲。陸大公子動作很輕,很在耐心一遍遍将濕帕按在艾久的嘴唇上。
“大公子,”侍衛長在小巷裏又跑了一圈,問了幾個兵卒話後,臉色發白地跑了回來,跟自家大公子禀道:“沒找到少将軍,少将軍他,他不在這裏。”
陸大公子手一抖,但随後便輕輕将再次浸了手的帕子按在艾久的嘴唇上,跟侍衛長道:“那就去找。”
侍衛長說:“大公子,烏雲……”
“它有沒有受傷?”陸大公子問。
侍衛長說:“傷了,兩條前腿有傷。”
“一會兒軍醫過來,我讓軍醫也給它看看,”陸大公子說:“你去吧。”
侍衛長本想說,馬能認主,讓他把烏雲馬牽走,也許能快點找少将軍,可聽自家大公子這麽一說,侍衛長不提這話茬了。
“你牽不走烏雲的,”陸大公子擡頭看了自己的侍衛長一眼,道:“給它看完了傷,我會牽着它找人的。”
這是莫桑青的戰馬,一般人近身就得挨這馬踢的,陸大公子也知道戰馬會認主,他也不能讓烏雲把自己的這個侍衛長踢殘了啊。
侍衛長應一聲是,帶着人跑走了。
軍醫真是被陸府侍衛背來的,被侍衛放下後,軍醫還來不及說話,就聽陸大公子跟他說:“你快來看看,他燒得厲害。”
軍醫也顧不上與陸大公子行禮了,忙跪在地上給艾久看診。
莫桑青的軍中不缺傷藥,随隊軍醫也盡了力,艾久這會兒高燒不退,完全是因爲他這傷太重。
“如何?”陸大公子問愁眉不展的軍醫。
“喉嚨也傷到了,”軍醫小聲跟陸大公子道。
軍醫将已經變髒發黃的傷布解開了,陸大公子這會兒能看見艾久的傷口了,左鎖骨上方,頸與肩相聯的地方,這一大片地方白骨祼露,皮肉都不見了。因爲箭是泡過糞水的,所以艾久的傷口被感染,白骨上覆着的一層膜裏盡是膿液,發黃,随着艾久的呼吸還晃動。
“該死的蠻夷,”軍醫罵道:“傷艾久爺的箭一定泡過金汁了。”
軍中将糞汁叫做金汁,陸大公子懂,所以陸大公子頓時就着了急,受了這種傷的人,九死一生啊,“那要如何是好?”陸大公子忙就盯着軍醫問道:“你有辦法嗎?”
軍醫搖一下頭,道:“大公子,在下隻能盡力,這事,”軍醫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跟陸大公子實話實說:“這得看艾久爺能不能熬得這一關了。”
艾久這時閉着雙眼睜開了些,頭往陸大公子這裏歪。
“艾久,”陸大公子忙就沖艾久喊道:“我是陸竹生,艾久?”
艾久的眼睛睜得又大了些。
軍醫拿了用老參制成的藥丸,塞進了艾久的嘴裏,這藥丸吞服也可以,含服也行,軍醫隻拿手捂着艾久的嘴,怕艾久将藥丸吐出來。
陸大公子跟艾久說:“快将藥服下去,艾久,能聽見我說話嗎?”
艾久的喉嚨哽滑了幾下。
軍醫松了手,不放心地還掰開艾久的嘴看了看。
“你替他把傷口處理一下吧,”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所以陸大公子隻催着軍醫快些爲艾久處理傷口。
軍醫點頭,開了醫箱就拿了把用于清創的細長小刀出來。
陸大公子說:“要用藥嗎?你方才給他吃了什麽?”
“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參起了作用,艾久聲音極低地喊了陸大公子一聲。
“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家少将軍呢,”陸大公子忙視意艾久不要說話,道:“放心吧,四萬人找他一個人,怎麽着也能找着他的。他将你丢在這裏的吧?這人,回頭我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你安心養傷,好不好?”
陸大公子這會兒看起來又是若無其事的模樣了,艾久是侍衛,可莫桑青對他兄弟相待,所以陸大公子再怎樣,也要想辦法保住艾久的這條命。這條小巷背街,草長的半人高,不仔細找,根本不會發現這巷中有人,陸大公子想莫桑青将艾久安置在這裏,也是想讓艾久可以活下來,萬一援兵到了,就可以找到艾久呢?現在這事不就發生了麽。
“少将軍,”艾久還是堅持要說話,他原本喉嚨就受過重傷,說話聲音暗啞,這會兒力氣不足,艾久說話的聲音就更難讓人聽清了。
“好吧,”陸大公子沖艾久笑了笑,“你說我聽着,你不要急,慢慢走。”
“他帶兵出城去了,”艾久說。
“是,我問過傷兵了,這事兒我知道,”陸大公子說:“現在人都在外面找他呢,你放心,戰況還不錯,我們來了後,蠻夷就敗逃了。”
艾久說:“那我,我家少将軍呢?”
軍醫和陸家侍衛們都不敢吱聲,在陸大公子的視意下,這十來位也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任何神情來。
“他受傷了,”陸大公子哄艾久道:“不過這是他活該,沒人心疼他。”
“還,還活着?”艾久問,如同沒聽見陸大公子的話一般。
“活着呢,”陸大公子面不改色地道:“誰死了,他莫桑青也死不了的!”